月色正浓。
东院的竹林小道上,一抹颀长身影斜斜落下,渐行渐缓。
沐少棠抱着人踏上石阶,眸光稍稍低了些许,忽道:“这都要进屋了,还未想好如何解释?”
秦疏面露难色。
方才在正院里,她只想着两人不能那般一直僵持便随口问了句话,她以为,沐少棠既然那般讨厌这婚事,今夜定然是不在府里留宿的,哪知道他今夜非但不走,还在此事上计较起来。
若是此刻可再选一次,她定然不会去多那一句嘴。
心里细细权衡了一番,秦疏也不打算再为此事与他僵持,知道沐少棠不爱听那些解释的话,便率先服软道:“是我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还想有以后?”沐少棠嗤笑一声,懒懒道:“看来这几日,你与大嫂相处甚是融洽,今夜看你们相谈甚欢,都说些什么了?”
秦疏一怔,愣愣看向他。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与他服了软的缘故,此刻的沐少棠脸色看起来好看了许多。
“没说……没说什么。”秦疏软声道,“大嫂问了我一些家中之事。”
她暗暗打探了一番沐少棠脸色,怕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又道:“大嫂自小在城里生活,听说我不习惯坐马车,便好奇我自小生活的地方,因故才多聊了几句。”
沐少棠没应声,一脚踢开房门,三两下抱着人绕进了内室。
待将人放到榻上,这才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支着头侧身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秦疏:“听关墨岩说,你路上还吐了一回,也是坐不惯马车所致?”
秦疏没料到那些事情关墨岩已经同他说过了,被他一问,只好点头应道:“嗯。”
沐少棠低低一笑,打趣道:“我只听说这城中的姑娘怕这怕那,倒不知你也这般娇气。”
他左脚懒散地踩在床沿,腾出那只闲下来的手拍了拍身旁的褥子,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些……”
床上的被褥都是不久前迎春新换的,是淡淡的杏花色,沐少棠长靴未脱就踩了上去,顿时便在上头留下了脚印子。
他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倒是丝毫没心疼这干净整洁的床褥,只是秦疏在一旁看了,却是欲言又止。
她知道沐府不缺钱财,也知道沐少棠自小锦衣玉食,可便算是日子过得再好,好端端的东西哪里能这般糟蹋?
迟疑了半晌,她也没听见沐少棠让她过去的话,只转过头犹豫地看了沐少棠一眼,小心翼翼道:“夫君,将……将靴子脱了吧……”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地环上她腰间,将她猛地拽向一旁。秦疏始料未及,慌忙伸手去寻支撑,许是动作过急,两只手没撑在床上,倒是正巧落在了沐少棠胸前。
不偏不倚,正巧地停在了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
……
秦疏愣了半晌,顿时面色大窘。
倒是沐少棠精准地捕捉到她此刻难堪的脸色,坏心眼地长叹一口气,笑说:“我道夫人要我脱靴子是何意,竟是这个意思。”
虽没言明,可话里的暧昧和捉弄太过明显。
秦疏本就难为情,被他这般戏耍,哪里还好意思让他曲解下去,也顾不得方才两人的僵持,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沐少棠嘴角轻挑,忽地翻身,将人压进床铺里,笑道:“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
身下的床褥被压得深深陷下一角,秦疏便这般被他强硬地圈在床榻里,无处可避。
她迎上沐少棠戏谑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被褥是新换的,弄脏了不好。”
沐少棠把玩着她散落下来的青丝,看她被自己欺负得急了,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有什么好不好,反正等到明日,还是得要换的。”
他暧昧的话语就在耳边,阵阵温热气息搔刮着有些敏感的耳廓,秦疏难耐地扭动了下身子,想将自己从他此刻的禁锢中抽离,奈何沐少棠却早已识破她用意,捻着青丝的手霸道地撑在她耳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们已经成亲了。
秦疏暗暗告诉自己,眼下这个蛮横又坏心眼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夫妻同床共枕,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一想到他阴晴不变的脾气,一想到自己是被父亲卖进沐府来供他戏耍打趣的,秦疏便觉自己与他之间像是阻隔了万重高山,挡下了她内心脆弱不堪的一幕。
在嫁给沐少棠之前,她也曾想过,自己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许是炊火相伴,儿女饶膝,她与夫君相携相伴,共同支撑起一个简单却也平淡的家,最后双双老去,沉睡在黄土里。
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父亲贪图富贵的垫脚石,只两箱聘礼,便将她送入了这深不可测的泥潭里。
哪怕当初他曾犹豫过,又或者他不曾向自己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