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她,笑道:“可我觉得,你并非是在谢我。”
秦疏一怔,蓦地朝他看了过去。
月色透过窗台而来,将面具下那双眸子映衬得格外暗沉,一如院子后边的那方深潭,危险却又平静。
她一时未曾猜透其意,却也并未急着解释,只稍稍等了片刻,便听得那人一声叹息:“从我方才进来开始,你始终心怀戒备,是在怕我对你不敬?还是因为我是三少爷身边的人,你便想要防着我?”
他他他……
秦疏愕然,没想到他竟这般直言,全然不顾此刻的处境。
这夜闯她房间的是他,如今到头来问她为何心怀戒备的也是他,他明明都知道这些不妥之处,却还是要将这些难题都抛至她面前,逼着她撕破那最后一层窗纱。
明明只要他退一步,这事便也就这般过去,他们之间还能一如既往隔着一道界限,偏偏他全然不顾后果,非要一心向前。
秦疏突然有些好奇,那张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我猜,三少奶奶定然在做权衡。”半晌,没等她回答,男人却笑道:“此刻就你我二人,三少奶奶若说是前者,定然怕我恼羞成怒做些逾矩行为,若说是后者,又怕我将此事说到三少爷跟前,让你身处困境。”
“好像……不管是哪一个,三少奶奶都非常不信任我。”
他说罢一声低笑,夹杂着有些犯寒的空气,听得秦疏不禁暗自一哆嗦。
她没想到,她与这男人不过见过几次,他却这般清晰明了地解读出她内心所想,竟是将她内心最狭隘的一处深挖出来,曝于光线之中。
他看起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了几分。
秦疏不敢再细想下去,唯恐这短暂的一瞬,也逃不过面前人的掌控,别过头时耳根也已有些泛红,竟是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三少奶奶想听在下的辩解么?”
男人却没收回视线,越过她泛红的耳根,毫不避讳道:“在下今日听三少爷说的和离之事,本想来一问究竟,奈何方才一时情急乱了分寸让你误会,可若因此让我成为那对你不敬之人,我也着实冤枉,此是其一。”
“我虽跟随三少爷身边行事,可那日我说的故事并非虚假,三少奶奶与他们不同,不该被困于这深墙高院之中,因故我即便是三少爷暗卫,却也不会以此事来糊弄你,此是其二。”
他视线下移,瞥见面前人紧攥的手指蓦然松了几分,不由叹道:“即便如此,在下难道还不能换三少奶奶一句回应么?”
耳边是男人低沉且无奈的笑,秦疏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她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我多想了。”
“想听三少奶奶说一句实话可真难。”
男人低笑,语气调侃,灼灼目光落在秦疏面上,叫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偏偏这人神神秘秘,在府里来去自如,秦疏原本应该让他离开,可一想刚刚他那番话,自觉那些话即便说出来也轰不走他。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转移了话头:“上次你说你家中之事……”
“恩?”男人狐疑一声,看她欲言又止,不由叹道:“自然是真的。”
原来他从前生活得也并不愉快。
秦疏一时感慨,问道:“那你为何做了夫君的暗卫?”
男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犹豫了一瞬,“离开了,自然也就一无所有了,与其成日里在那深宅大院里被人算计,倒不如像如今这般谋个营生。”
他一番话,倒是让秦疏有些佩服他。
能够舍下身份只身跳出来,必然是要一番决定和勇气,这男人竟那般豁达开阔,敢舍下多少人都舍不下的东西。
她想,许是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在她无从选择的时候给了她指了一条明路吧?
“那三少奶奶呢?”正当她沉默时,男人忽然问:“三少奶奶可有想过,若是三月之后你与三少爷和离,可以顺顺利利离开沐府,你又有何打算?”
“我……”秦疏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未曾想过。”
可她终究还是说了谎。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只是如今她的打算并不是万全之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敢轻易透露半个字。
如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东陵城,她唯一信得过,唯一能信的人,也就只有柳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