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江城的白天已然蒙上一层热气,好在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雨,气温又降了几度。
姜易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突然惊醒,睁眼环顾四周好久,才慢吞吞地拉开窗帘往外看。
雨还没停,不过只是绵绵细雨了,和中午的瓢泼大雨全然不同。
很快就要结束了。
姜易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五点半了。
天还亮着,大概是阴天的缘故,显得稍微有些暗沉。
她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门。
这里地处江城的南边儿,聚集着这座城市里的底层百姓,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做着最辛苦的体力活,拿着最微薄的收入。
姜易家是一所老小区,楼道昏黄的灯明明暗暗,看着下一秒就要熄灭,姜易眯起眼,想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买个灯泡。
楼道狭小又太暗,姜易有点散光,出门忘记戴眼镜了,只能眯着眼看楼梯,在她的视角里它们连成了一片。
试探着伸出脚尖,姜易慢慢蹭着楼梯边迈出腿,就这样一阶一阶摸索着下了楼。
出门向左转,走了十分钟,姜易听到一阵骚动。
抬眼望去,四中门口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让本就狭窄的道路,显得更拥堵。
交警一旁指挥,效果甚微,不过面色并没有不悦,好声好气地催促着。
姜易停下来脚步,静静看着大门上的条幅。
“祝各位考生高考顺利,旗开得胜”
不知否是因为那红色太过浓烈,它就这样直戳戳插入姜易的眼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考试早就结束了,但为了查卷,他们才出来不久。
考生很多,各不相同。
有的眉头紧皱,垂着头出了大门,剥开人群好不容易找见父母,还没开口就痛哭。
有的还没出门就听见了大笑的声音,一直到接到父母的花,笑得更灿烂了。
还有的很冷静,不论是出门还是见到父母都淡淡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姜易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直到嘴唇传来隐隐的刺痛,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死咬着唇,力气有些大,破了一个小口子。
姜易用拇指轻轻蹭了下,淡淡的血渍,垂眸看了眼,转头进了旁边的便利店。
她径直走向货架上的矿泉水,结了账,出门猛灌几口,伴随着一阵凉风。
姜易深呼了口气,这才觉得胸口的烦闷减轻不少。
没有继续看,姜易拎着剩下的水转身,往家走去。
回了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没开灯,来床边直直地倒下,瞬间后背被柔软被子的包裹,姜易却感觉丝丝凉气,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这样盯了好一会儿,姜易才反应过来窗户没关,她没有动,同时想到灯泡也没有买。
姜易把被子拽到手里,把头蒙起来,越发拖延懒散了,她默默评价自己。
不知道触动什么了开关,姜易突然坐起来大叫一声,下一秒意识到窗户没关,沉着脸去关了窗。
顺便把灯也开了,屋子一下变得明亮,尽管仍然狭小,姜易没有再躺下,呆坐在床上。
刚才实在太过失误,这里的房子隔音效果出奇地差,姜易常常十点多听到隔壁夫妻大声训斥孩子的声音,夹杂着哭喊声,让人烦躁极了。
完蛋,好学生乖乖女的形象不保,姜易面无表情地想。
这个标签伴随着姜易十八年,已经渗入了血液骨髓。
是十八年吧,姜易默默想道,听大人们说姜易从小就异常懂事听话。
也许这是一种天赋?
一种命中自带的天赋。
那种烦闷的感觉又席卷了姜易,她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光,扔进垃圾桶。
没有任何作用。
姜易抬头看了眼表,八点,进入厨房,倒水,开火,下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中间等水开的时候,收到了李萍的信息,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话题——晚上吃什么。
姜易还是那两个字,随便,李萍没有回复。
她好像也不需要姜易的回答,只是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姜易看着聊天界面,往上划了划,每天她们都会重复这两句话,比ai还程序化。
在米快熬好的时间,李萍也从外面回来了。
姜易上前接过去她手里的东西,顺便瞟了一眼。
还是食堂打包的饭菜,今天是红烧茄子,还有两个馒头,有些硬了,不过没关系,就着汤吃一样的。
李萍脱了外套往卫生间走去,在路过姜易房间时,停下脚步,姜易同时也意识到什么—完蛋,没叠被子。
她靠在厨房的柜台边,双手环抱,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等待李萍的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