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紫色官袍的男子下了马车,李观如笑盈盈地站在台阶上等他不疾不徐地朝自己走来。
“我怕是又要做母亲了。”
陆执英眉心略蹙地看向她的肚子,李观如当即便嗔他一眼。
“陆相大可放心,苹奴这辈子都当不上兄长。”
她抱着手往回走,陆执英揽着她的肩,淡声说道:“苹奴带了个小娘子回来。”
“你知道?”李观如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我适才去了圜丘。”冬至日陛下要赴南郊祭天,陆执英赶在冬至假前出城视察一番。
“原来你们在城外就见过了。”她遗憾地说。
“苹奴并未看见我。”陆执英好似不经意地说起,“我倒是看见他将那小娘子护在衣下。”
李观如看热闹的心还没来得及猛烈跳动就突然感到奇怪,满腹狐疑地打量起他,恍然大悟道:“你早就晓得我说又要当娘是何意,方才看我肚子是在故意戏弄我,是也不是?”
清冷的眉眼间多了一丝丝不易发觉的笑意,陆执英面不改色地撒谎:“郡主此言差矣。”
李观如甩开他的手,言语也鄙俗起来。“差你个大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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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英换了身宽袍大袖的霜色常服,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李观如的眼睛得到愉悦,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两人相携步入正厅,陆青斐已经等候多时。
他支着脸望向窗外,半晌没看见那个身影出现,索性闭着眼趴在桌上,压根儿没注意父母一左一右在他身旁落座。
“姚小娘子?”李观如惊讶地说。
陆青斐腾地坐起身左顾右盼,等来的只有李观如的明知故问。
“姚小娘子去何处了?”
“她急着去后厨干活。”他分别给两人斟上两杯热茶,同时推到他们跟前。
“打发小娘子去做粗活,你不心疼?”她戳了戳陆青斐的脑袋。
“我心疼什么?”他搬起圆凳挨着陆执英坐,还把斟给李观如的茶水一并带走,满不在乎地撇清,“又不是我的手去做粗活。”
李观如立马就把陆执英出卖,颇为得意地说:“你爹在城外可看见了,还说你把人家小娘子裹在裘衣里。”
“城外的风沙果真是比门口的大。”陆青斐一视同仁地扒开陆执英的眼皮子猛吹两口,紧接着带着凳子移回原处,又把两杯茶拢到自己跟前。
李观如从中拿出一杯茶递给陆执英,眼睛却盯着陆青斐,笑问:“苹奴可是恼羞成怒了?”
转瞬又一脸了然地自问自答:“苹奴可不是对爹娘生气,是气自己在姚小娘子心里还不及后厨的粗活累活重要。”
陆青斐听了也不恼,若无其事地问:“阿娘一直揪着我说话,莫非还在生阿爹的气?”
他满眼天真地问陆执英:“阿爹可知晓自己惹恼了阿娘?此前我一回来,阿娘就说你害她生了一肚子怨气。”
“你这信口雌黄的本领倒是得你爹真传。”李观如嘀咕道。
“我瞧你们的气性是一个大过一个,不如明日出门散散心?”陆执英眸光清明,看起来半点儿坏心思都没有。
他望着李观如,有意无意地添了句:“冬至那日我直接从别业去大朝会。”
李观如会心一笑,说道:“好啊,冬至前三日我们就在别业里消磨时光,后四日去庄子里赏玩山中冬景,顺道再给苹奴堆个大雪人。”
她说着还比划了下大雪人有多大。
指节敲敲陆青斐跟前的桌面,她笑眯眯道:“我们出府游玩,就当是给后厨,给姚小娘子减减负担。这应是她在长安度过的第一个冬至,清闲一些才好和别的小娘子小郎君四处逛逛。”
陆青斐不大自在地咳嗽两声。“我将将游历归来,在家里歇上一段时日为好,阿爹阿娘不必捎上我。”
“我和你阿娘前不久才外出游玩过,这几日留在家中陪你也是应该的。”陆执英一本正经地接话。
“我有个什么陪头?”陆青斐慌不择言,转眼又故作从容地补充说,“年关将至,朝中大小事务只多不少,阿爹有了空闲还是多陪陪阿娘。”
瞥见侍女前来布膳,他忙把话头扯开,闲聊道:“这么快就用膳了?我还不怎么饿。”
陆执英接过湿热的巾帕净手,随口说:“后厨毕竟添了人,比起往常自然要快些。”
陆青斐噎了噎。“吃饭吧吃饭吧,不是很想和你们说话了。”
菜已上完,后厨管事刘叔都在眼前晃悠了三遍,他都没见着姚静衡,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李观如看着他光夹米粒不动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满目心疼地给他夹了片藕。
她喜食脆藕,偏偏她生的孩子吃不来那脆生生的口感。
李观如从不强迫他吃,倒是陆青斐自己不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