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赴宴的宾客今日一早就陆陆续续离开,松间馆此时唯有沈菽和阿达这两位客人。
阿达一见到自家郎君就开始哭,中途用完午膳接着哭,完全没有给沈菽宣布婚事的机会。
此时看见姚静衡登门,阿达喜出望外,正要动身去门外迎她,就眼睁睁目睹自家郎君径直走向姚小娘子。
“用过午膳没有?”
郎君一向是个好性子的人,但什么时候说话声儿变得这么温柔了?
莫非是因为在鬼门关前游走了一圈?
不对啊,郎君怎不对着他温柔呢?
太过显而易见的事反倒容易遭人忽略,分明答案就摆在眼前,而且这个答案就是梦寐以求的结果,阿达却偏要瞎琢磨,猜想是他二人同舟共济,有了过命的交情,郎君对待姚小娘子才会不同于旁人。
沈菽和姚静衡都手拉手走到他跟前,他还在思索这个举动有何非凡的意义,是否表示郎君夺得美人心的胜算又多了一成。
两人相视一笑,姚静衡说:“都回来一个多时辰了,仍是只有沈黄豆知晓我们的婚讯。”
婚讯,什么婚讯?
阿达如遭雷劈,瞪圆眼睛看向他们相牵的手,眼泪扑簌簌往外淌。
他既明白了,姚静衡便松开沈菽。
不过一小会儿没见,两人都有些放不开手脚,哪里还像是浓情蜜意的未婚夫妻?
方才在门口,姚静衡对着他死活也喊不出“阿菽”,沈菽险些向她行礼问好,遑论动情地唤她“衡儿”?
一想起在那山洞做过的好事说过的情话,这种突如其来的拘谨不禁令两人思之发笑。
“阿达,你先出去。”沈菽说。
“好嘞郎君。”阿达蹦蹦跳跳着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姚静衡不知所措,好笑地问:“离我们成亲还有一段时日,到时我们还认得彼此吗?”
沈菽忍俊不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看她,像是回到初见时的场景,只他那时候还能从容应对,眼下却悸动不止。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重新熟悉熟悉。”她把沈菽按到圆凳上坐着,俯身凑近他的脸。
修眉俊目,神清骨秀,她越看越觉着心旷神怡。
沈菽又何尝没有萌生此般感想?
被这样一双眼波潋滟,清莹澄净的眸子含情脉脉地注视,他情不自禁仰起头看向她,双手缓缓把着她的腰肢,将她往腿上带。
两人什么也没做,仅是目不转睛地对视,彼此眼里都诉说着相同的欣赏、爱恋和满足。
最先笑着移开眼的是姚静衡。
她羞赧地趴在沈菽肩头,目光不经意瞥见窗外的景象,水汪汪的眸子顿时愈发明亮。
她坐起身,朝着窗外抬抬下巴。
沈菽顺着看去,一眼就瞧见隐藏在树丛间的秋千,问道:“想荡秋千?”
姚家小院里曾经有一座秋千,她以为那是共同属于她和阿姐的玩具,可次次都是阿姐玩腻了才能轮到她。家里有两个孩子,但除了姚静衡,没人设想过第二座秋千的存在。
“向来都是我自己荡高,从未有人推着我玩,你陪我。”不等他开口答应,姚静衡话一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出去。
*
问了一圈人,陆青斐才知道她去了松间馆。
他们原就认识,如今有了同生共死的经历,较之以往更加熟稔也属正常。
可他一出门就看不到姚静衡,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再得知她去找沈菽,胸中格外酸涩,无法言喻。
既然犯了对不住她的大错,难受也是该他受的,陆青斐只能咽下这份酸楚。可他又忍不住猜想,姚静衡找沈菽是为了何事,他们在一起时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一口醋在他喉间上下翻涌,呛得他口鼻都快冒出咕噜噜的酸水,他干脆跑着赶去松间馆。
甫一进入月洞门,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兜头倒下,将他冻僵在原地。
她从未对他这样放声笑过,他一时之间觉着那丛丛雪树后的女子嗓音很是陌生。
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她的声音。
笑一下也无所谓,劫后余生,是该放肆庆祝。
陆青斐敛起凝重的心思,若无其事地朝着树丛行进。走到半道,他强颜欢笑着扬起僵硬的嘴角,俨然是想与他们一道庆贺新生。
笑声倏然停息。
树丛掩映,若隐若现,秋千上的人影站了起来,换成另一个较之高挺许多的人影坐下,而那立着的人影也矮了下去。
两个影子融成密不可分的一团,看起来轻飘飘的,却是秋千难以承受的重量。慢悠悠的木架吱嘎声里,时有一两声娇弱动人的低浅嘤.咛。
不是她,也不是沈菽,他定是误闯进旁人卿卿我我的小天地。
越是回想,越觉着起先那阵笑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