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出语气并无不妥。
“哦?你是不敢恨还是不恨呢?”
“奴婢不恨。”
“就算回不去家乡见不到亲人,你当时就没有一点埋怨?”
“……奴婢当时确实很伤心,但奴婢知道这不是公主的错。”
“没准就是我的错哦。”
赵凉絮见竹木仍摆着低头的姿势掩住脸上表情,就越发好奇,她有一种直觉,竹木的话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她正好想听听竹木的心里话,所以她将事情一点点挑明,想看看竹木到底会怎么表现。
这样的好奇心驱使下,赵凉絮一贯淡漠的脸露出了些许红润的生气。
“……”竹木不语。
“而且你在逃避我的问题,你真的没有一丝埋怨?你的家人也许都在盼着你呢,你却回不去。”不过北国亡国后她也不知道竹木的家人是否还在世。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恨还是不敢恨呢?”
赵凉絮知道这样直戳人家痛处并不好,但她真的很想了解竹木的真实想法,在这样一个被压迫的古代环境中,像竹木这样身不由己的人很多,许多时候她们为了活命只能折辱自己,隐藏自己,还要迎上笑脸只为日子过的好些。
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内心仍有不甘还是彻彻底底已经认命呢?
而且,赵凉絮完全不相信竹木这样的人会真心实意的对待她这个连公主头衔也是个讽刺的亡国飘零之人,她总得保证身边的人是真心待她的。
“……”竹木咬着下唇,沉默片刻。
然后她抬头,眼圈带红,下定了决心要说些什么。
“奴婢知道自己性格不讨喜,主子们都不喜欢奴婢,公主如果非想知道的话,那奴婢便直言。奴婢心有埋怨,埋怨公主未将奴婢带回故乡,奴婢多年仍未见亲人,只能在异国他乡小心谋生。但奴婢不敢恨公主,因为奴婢是个下等人,奴婢一旦表露了不满的情绪,公主、大人们有的是法子要了奴婢的命。”
说罢,她又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赵凉絮的表情,有些后悔的快速低下头。
“奴婢今天说出如此不敬的话,公主怎样责罚奴婢都受着!”
赵凉絮看着竹木瑟瑟发抖的身体,食指挠了挠脸,忽然感到有些抱歉。
她刚刚可能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她其实只是想知道竹木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不过她明明可以以一种交谈的方式来询问,但是偏偏选择最苛刻的一种,硬是把人家痛处狠狠戳伤,再加上刚刚那个有病的太监来这发癫,她也跟着脾气不好,说话也没有个思量。
自己也是一个蛮糟糕的性格啊。
赵凉絮走上前去想将竹木扶起来,但竹木太过紧张,不敢顺着起身,依然固执的跪着。
赵凉絮只好轻轻扶起竹木的脸,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
“对不起呀,竹木,是我话太重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对我有怨言的。”
本来赵凉絮用双手硬让竹木抬头,竹木的眼神依然是躲闪的,但听到赵凉絮的话,竹木用惊讶的眼睛看向她,又快速看向一边。
赵凉絮感到这个姿势显得她过于高高在上了,于是她将手放下,蹲下来直视竹木。
“你知道的,我现在哪有什么公主之名,我现在不过是个居无定所、逃亡奔命的亡国之人罢了,这样说来,你也没必要这么尊敬我。”
“我刚刚那样太过咄咄逼人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看我的,我害怕你会太过恨我,如今装作真心待我只是想日后背刺我罢了,我和你一样,心都是悬着的,现在呆在这个地方,也不过是提心吊胆的混日子而已呀。”
竹木听到赵凉絮一番话,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没什么不同,所以当我了解了你的想法后,我希望你之后能真心对待我,可以吗?”
竹木手指绞着衣服,咬着下唇思考赵凉絮的话。
她是一个不够机灵的下人,没人会太过在意她,没有人正视她,可以说她一直是一个透明的存在,透明有好有坏,她能活下来是透明的功劳,但也因为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下人,她不会有任何人的庇护。
现在眼前的赵凉絮愿意平视她,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怎么能不触动。
“公,公主,之前奴婢的确有些埋怨,但奴婢一直都愿意真心侍奉公主!谢谢公主,谢谢公主愿意这样待我。”
携着刚刚被被赵凉絮挑起的思乡思亲情绪,加上从未有人这样认真尊重她,她既恐惧于刚刚失言又感动于赵凉絮的真心话,许多情绪揉杂着,让她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听到竹木的回答,赵凉絮很开心。
她一直没什么情绪表露的脸上也显出了明显的笑意,嘴角幅度不小的勾起,眼睛也透着笑意变得如月牙的弯翘。
“好啦,哭出来就好了,真的很谢谢你,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