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但是那种皮开肉绽的痛苦,忽然就微不足道了。
屏王手中高高举起的头颅,血肉模糊的断口,蒙着灰翳的瞳孔,以及,与那颗头颅擦肩而过的绝望。
“爹!”
梳着团髻的小女孩一步一跳,发心的金铃随着动作叮铃作响,在烟火的喧哗下依然清晰可闻。
“爹。”
少女有些惶恐不安地在台阶下踱步,身后折断的枪杆像是狼狈的尾巴。
“爹?”
她回过头,却嵌入蓝灰色的白障中,猩红色的血丝凸起,几乎要爆裂的腥臭。
只有一颗头颅,只剩下一颗头颅。
酒肆中浓烈到发腻的油烟气在窄巷中拥挤不堪,喧嚣中的寒冷却愈发难以忍受,她隔着菱形的窗棂看见觥筹交错,市侩的像是巨变从未发生过。
酒旗随着风凛凛上卷,随后是木质的阁楼丝丝蒸发,街巷的青石板破裂如星,沿着酒旗的指引消失不见。
“涯悬朱!”
凋翎的怒吼将让些失去质量的碎片急速回旋,冰凌一般向着唯一光亮的方向刺去。
涯悬朱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除了窒息的骨沙,竟空无一物,连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凋翎都不见踪影。
一滴。
是血。
冰冷的液体沿着涯悬朱的手指渗进衣袖,她看见凋翎隐在沙中的半截指节,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凋翎露出的碎片中涌出。
“涯悬朱,走……”
凋翎的脸清晰起来,不过在那么低的位置,涯悬朱下意识伸出手,正好接住他重重倒下的身体。她这才看清少年充血的双目,和脸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她慌乱地用手去捂住那些骇人的血流,清凉的触感传递着不合时宜的温度。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凋翎,本就是和自己不一样的。
“小鬼,你很冷吗?”
“不。”
凋翎蜷缩在角落,对她递过来的镂金手炉视而不见。
“你骗谁呢?”她不由分说揪起少年的耳朵,“你脸都是凉的。”
凋翎的表情被她扯得一变,但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公主别管他了,”一旁的侍女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单纯想制止公主的闹剧,“青冥人的血是冷的,您对他再好,将来他也要恨您呢。”
青冥人的血,果然是冷的。
她伸手去抓身后的繁花枪,随着动作瞬间迸裂的伤口让她几乎倒在凋翎身上。
她这才发现双手的情况和凋翎并无区别,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叠加成钻心的疼痛,她几乎是怒吼着推开身上的凋翎,握紧枪起身。
“精卫!”
她胡乱刺出一枪,出乎意料的,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回应了她。
“嘻嘻,你叫我?”
白沙仿佛成了什么柔软的织物,被一只细小的手掀开,苍白的过分的手腕上套着几只发黑的银镯。随后露出小女孩的半张脸,女孩的眼睛像是鸟类一般长久地睁着,乌黑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
涯悬朱下意识退开半步,身上的血液摇摇欲坠地喷涌而出,女孩见状将整个头探出来。除了大的不成比例的眼睛,女孩的五官都纤细无比,几乎到了一种刻薄的程度。蓝色羽毛点翠出来的眉毛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还有女孩的头发,它们像是光滑的绸缎,溺水一般悬浮着,透出冰冷滑腻的光泽。
长枪瞬间刺穿女孩的眉心,女孩轻飘飘地随着枪头飞起,赤足上的白沙簌簌落成一道弧线。她的手指破碎成五道细密的骨沙,缠绕住涯悬朱的枪头,将它从自己的眉心中毫不费力地拔出来。
“火气这么大嘛?”女孩眉心的空洞深不见底,像是一只不断窥视的眼睛,“你完全不用死在这里的呀,你说对不对?”
涯悬朱手起枪落,女孩的笑容被分成两半。但旋即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从白沙中走出来,笑眯眯地坐在涯悬朱的枪头上。
“嘻嘻,你是不知道凉城在哪里吧?”
两个女孩的声音和张口闭口的动作完全一致。
“你可以问这个青冥呀,”女孩捂着嘴格格直笑,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凋翎,“青冥什么都知道的。”
“雄鸳鸯,雌鸳鸯,雄飞雌从双鸳鸯。雄鸟死无白沙骨,雌鸟驽钝——”两个女孩的眼睛骤然现出八对血红的瞳孔,“填沧沧!”
“原来精卫就是这个丑东西。”
涯悬朱看见面前的精卫骤然缩起身体,化作一抹凌厉的血红色向说话人射去。
“小心!”
涯悬朱将枪向着精卫飞去的方向掷出去,却只感觉一股沙旋贴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急飞而去。
“精卫没什么,你这把枪可以差点要了我的命。”
涯悬朱抬起头,看见自己的金色枪缨在另一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