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二十三年,八月十九日,正是秋老虎的时节,满城的桂花也到了开放的时间,桂花的香味传遍了城乡每一处低阶。
而距离乡试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今天便是桂榜放榜的时间。
红字榜已经早早被张贴了出来,贡院的门口挤满了人,大家不顾汗流浃背,挤在人群中热切的希望能在墙上的红字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一个月前参加了乡试的人,钱明生也是一样,他不顾额前渗出的汗水,迎着烈日从末尾处开始找着自己的名字,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在钱明生觉得自己没希望的时候,目光落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钱明生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汗水因此刺痛眼睛,但他根本顾不得,只顾着怔愣的盯着第一名的位置。
那第一名上写着的名字,分明是他的名字!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他居然中了解元!他是解元!
突然一旁凑来他的同窗好友,道:“恭喜啊老刘!你居然是解元!恭喜恭喜!”
钱明生压下心头的狂喜,也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谢谢,我看见你的名字也在,你也中举了!”
同窗笑道:“是啊,我以为这次会落榜呢,都准备重来一次了,等我回去把消息和我媳妇儿说了,她肯定要高兴坏了!”
说到这里,同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你也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和你媳妇儿说一下,她肯定更高兴!”
“……”
钱明生经他一提醒,猛然想起家中还没有来得及休掉的糟糠妻,心情当即就没那么开心了,他强忍下情绪,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道:“这是自然,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再找你喝酒!”
“好!”
……
在回南宁村的路上,钱明生原本的欣喜也被糟糠妻的存在而冲淡了许多,他不喜欢自己这个糟糠妻子。
他想起来一个月前他进城买笔墨时,站在人群中看到了身穿淡蓝色飘逸罗裙的镇北侯家的小女儿沈明月,沈明月五官小巧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尽显楚楚可怜之相。
一眼万年。
他虽心动,却也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原本打算将二人的意外相遇当做黄粱一梦之时,沈明月竟然在人群中主动找到了他,请求他帮忙选些笔墨。
富贵人家的贵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钱明生当即心跳剧烈,走上前去,果然听见了沈明月小声的邀请他一起喝茶。
梁国民风开放,并不似前朝那般古板,姑娘们若是有看中的二郎,便可主动邀请其去喝茶,若是同意,那便是一桩美事,若是不同意,到底女追男隔层纱,最终的结果大多数都是好的。
这一来二往下,两人便互诉了心意,就在沈明月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求娶自己的时候,钱明生才猛然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糟糠妻。
恰逢乡试,钱明生便借此推脱,打算暗度陈仓,先休了家里的糟糠妻。
先不论家中那糟糠妻比不得沈小姐半分,若是他能成功求娶到侯府家的女儿,那将来还怕升不了官吗?
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当然是前途重要了。
思绪纷杂间,他就走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落门口,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脏灰色麻衣的女子正带着围裙在一旁的小厨房里做饭。
他都不需要仔细看,猜都能猜到女人在做什么。
无非就是些家常的炒菜和馒头,反正自从两人成婚以来,女人就没给他做过什么肉类。
门被推开的动静惊醒了专心做饭的女人。
女人探出身来,知道今天是放榜的事件,她似是有些尴尬的把手在围裙上摸了摸,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最终说了句“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畏畏缩缩的态度,如何能和沈小姐比。
钱明生眼里闪过一抹厌烦,他喊住女人准备重新回厨房做饭的动作,道:“我们成婚已经有五年了吧,可是这五年里你都一直没给我诞下一儿半女,刘家就我一个人,我总不能让刘家在我这里断了吧。”
女人心有所感般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无助。
但如今的她已经打动不了男人半分。
钱明生直接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此别过,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也别为难对方,行吗?”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只要涉及到生育问题,就相当于断了女子的活路。
一旦和离,女子会被周围人视作洪水猛兽,无钱可挣,无人可靠,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死路!
她今早特意出去买的鱼此刻躺在案板上。
女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是那任人宰割的鱼,她当即就落下泪来,哀求道:“…不…钱明生…不…别和离…我会死的…求你了…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