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
首先便是灵前供奉之处,本想瞧瞧拜祭之人自己是否相识。不料仅是余光扫过,双脚就钉了原地,似生了根般,无法挪动分毫。
是霍昭。
她的心脏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攥紧,痛得发不出声音。
即使不见数载,历黄泉两隔,她仍凭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平心而论,若只看皮囊,他的确可谓是天下第一等的夫婿人选。长身玉立,清俊隽雅,一身矜贵傲骨,萧萧肃肃,风姿特秀,凛凛若孤竹寒松,超逸不群,见之难忘。
纵使目下只着一身粗麻衣衫带孝,也丝毫无损他的气度,反倒平添风致。
但立于他身后的那人,犹是笼在烟雾朦胧之中,看不真切。
斛律玳忽地生出种没来由的笃定感,这看不清模样的人,与方才在佛堂中所见,就是同一人。
“法事过后,阿玳的骨函,我要带走。”
他率先开了口,声色脆朗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却透出彻骨的悲切哀凉。
“阿玳?!”
斛律玳浑身一震,似木偶般生硬地缓缓扭过头颅,望向那口黑漆金丝楠木的寿材前,灵牌上书--“大周故晋王夫人魏国夫人斛律氏”。
这居然是自己的灵堂。
“不可能。”
霍昭双目红肿,面色苍白凄婉,幽幽地凝视着目前这块毫无生气的木牌,连头也没回,似乎根本不在意来者是谁,冷冷拒绝道。
“呵。”
那人戚戚哂笑一声,走到霍昭身侧,俯身半跪在临近的蒲团上,对他道:“哥哥,人都不在了。做这些样子,又有什么用?”
“她是我的妻子。”
霍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惚中带着执拗,“生前同衾,死后同穴。夫妇一体,这是规矩。”
“夫妇一体?”
那人听到这番言论,气得一把抓起霍昭的衣襟,生拽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喜欢,你爱的,你认定的妻子,是当今的太后娘娘,贺兰绰!阿玳?不过是你顺从她的安排,从她的家乡挑来最温驯听话的,名为妻子的傀儡!”
霍昭骤闻此言,如遭雷击,逃避似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落下。
“哥哥,你问心有愧吗?”
那人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苦痛,无法维持住虚伪的冷静自持,要彻底将那些愤懑宣泄而出,“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府里,阖府的下人们都你那好阿绰的眼线,人人都能欺负她。就连院子里负责洒扫的最低等的贱婢,都能嘲笑她蠢笨,笑她不通文字,是粗鄙之流。那个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她是你的发妻?”
“她是漠南草原上长大的姑娘,连从没驯化过的野马也能骑得上去,怎么会控不住你府上调教好的那些专供京中贵族们娱情的小马?”
“够了!”霍昭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低下了头。
“不够!”
那人终于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贺兰绰真的清白无辜,为什么要在阿玳出事前将我调离上京?!为什么一直不许我回来?为什么我给阿玳的信件全被调换了?为什么对我封锁了所有阿玳的消息?”
“你知道,贺兰绰为什么偏偏挑选斛律玳作你的妻子吗?”他咄咄逼人地追问。
那人见霍昭不语,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恨恨说:“阿玳空生了一副好模样,却被教养成了个软弱柔懦的性子,半点文墨不通。和她自认为运筹帷幄,爽朗桀骜的姿态差若云泥,所以贺兰绰相信你绝不会爱她,依旧会死心塌地为她和她儿子卖命效忠。”
那人顿了顿,看了眼他,又道:“那些不明内情的外人见了,见到她为你选聘了这样一位美人,只会更加认定这孤儿寡母是受你胁迫,太后娘娘是不得不向你摄政王委屈求全。等来日她伙同那群小人们扳倒了你,那她就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只有哥哥你,将会万劫不复,被钉在在汗青史册里,永遭唾骂。”
话到此处,霍昭已瘫软如一滩烂泥,彻底倒在了蒲团上。
“说到底,你根本不配做阿玳的丈夫。”
那人松开了霍昭,慢慢站起身来,不再将眼神分给他一点,而是定定面对着灵位。
虽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斛律玳却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怀念缱绻,“当初哥哥你托我去迎亲,我本来只为能有个逃脱上京这个为了权力人人疯魔,互相倾轧的活地狱,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而高兴。”
“初见阿玳时,我也只觉得她有趣,分明是那日的主角,却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虽然好奇得不得了,也只敢趁没人注意时偷偷瞄我。被我发现,她吓了一跳,两只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真像一只小羔羊。”
“但我们这样的人,打骨子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小羔羊。对吗,哥哥?”
霍昭仍旧不说话。
“直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