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尹看见那手稿的时候也同样惊讶,他把灯烛拿近了,一个个字去仔细端详,不,还是有破绽,这个人想模仿王准的笔迹,但他跟王准自幼就在一起读书,他太清楚王准的笔迹了,王准的字喜欢藏锋,收笔的角度都比较圆,想来这个人也知道这一点,刻意去收敛,但是他还是暴露了。
淮南听了程荑那番话立马就出宫了,没有把这手稿拿去重楼殿,他要赶紧找出这个轻蝉公子才行,王准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但最熟悉王准的人就是他的同窗好友程尹了。
“他在模仿王准,这人在等着我们呢。”
“谁?”
“我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么高超的技巧。”程尹摇摇头,把桌案上的蜡烛拿得更近了一点,细细端详着,希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对了,这个人或许是跛脚。”淮南突然想起来上次抓的那个儒生的供词,那家伙现在好吃好喝的在地牢里住着呢,皇上的意思不能放了他,要让真正的轻蝉公子掉以轻心。
“跛脚?”
往事像一张巨大的绘图一样浮现出来,图画中有每一个人的脸,生动鲜明。那年他们十七岁,太学秋试,程尹骑着马一路迎着扑面而来的桂花香,刚刚下马车的王准听见马蹄声就知道是他来了,便站住脚等在太学院高高的石阶前。
“你怎么骑马来了?”
“这不是刚刚学会吗?新鲜着呢!我大哥的马!怎么样?这可是在西南战场立下战功的宝马!”程尹跳下马,一边把缰绳拴在栅栏上,一边炫耀着。王准忍不住溢出一声笑,程将军最近刚刚西南大捷,获封镇西将军,程岳大哥也开始任职羽林卫指挥使,现在这小子在京城里就差横着走了。
两人说笑着一起走上台阶,清晨的秋风微凉。“我爹说我小时候爱生病,走路都不利索,别说练武了,我娘死活也不让我练啊!要不是这样,我早就上阵杀敌!驰骋疆场!”程尹一边说还一边孩子气的比划着舞剑的姿势。
“那样的话,我不得喊你一声大将军啊?”王准不禁调笑他。
“不敢当不敢当!”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已经来到了学院内,一众世家公子正聚着讨论,看见王准便喊道:“伯仁兄来了。”
行礼,程尹跟着行礼。
“诸位怎么来得这么早?”
“伯仁兄还不知道吧,今日秋试的试题是皇上亲自出的,伯仁兄每年秋试的文章都能得圣上夸赞,倘若今年也能大放异彩,岂不是可以破格直入中枢?”
“唐公子说笑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诶!伯仁太谦虚了,若你王伯仁都是靠运气,那我等岂不是混日子?”
“可不就是混日子吗?”
“这话说的,要不是我爹我才不来这儿折磨自己呢!”
众人大笑,奉承王伯仁的同时还不忘调侃自己。其实,这太学里的世家子弟们没有几人能做到像王准一样认真读书,大多的人更像程尹,若不是怕家父的棍棒,只怕早就歪在酒肆的床榻听曲作词了。
先生手里拿着御卷,轻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众人立马散去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拿出柔软的宣纸铺好,研磨的声音沙沙的,整个房间都是。
“诸位,这是今日试题。”说完,先生打开金绣龙纹绸缎包着的卷轴,挂在最前面:“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然则儒生,所谓陆沉者也。”
程尹拿着笔不知如何下手,这句话出自《论衡》,皇上这意思嘛不就是调侃他们这群书呆子只会背儒家经典,而不能把儒家古籍中的知识运用在当下吗,说他们愚昧无知呢。这可是皇上出的题,难道他要写一篇文章骂回去不成?程尹摇头,看到坐在他前面不远的王准已经开始动笔了,程尹不由的瘪嘴,在心里肯定道:“不愧是神童。”
不出程尹所料,大家都跟他一样交了白卷,一张张只写有名字的白纸堆在先生的桌上。这题目谁也不敢评呀,要是同意皇上的观点,儒生都是榆木脑袋,多少有点丢了读书人的骨气;可要是反对皇上的观点,先不说你能不能提供论据,咱也不敢反对。
程尹看着那一张张白纸不禁咋舌。大家都交完之后在院子中谈话,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那是谁?”
大家这才注意到,现在屋内还没交卷子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毫无疑问是王准,另一位坐在王准的右手边。程尹也疑惑了,那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感觉太学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由于学院的房间是南北通透的,两边都开着一排排的大窗户,风吹进来的时候,那个人身形瘦弱得好像要随着自己的衣摆飘走一般,他的长相也很平淡,在金陵大街上随意拉一个人都长这个样子,程尹想,难怪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呢。
“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
“他爹是工部的吧?还是礼部?”
众人正在讨论之中,突然间就被他立起来的瘦弱身影吓到了。众人惊叹,他不仅能写出来,而且还比王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