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按规矩,宫宴第二日是秋猎。
元慕昨日被皇后念叨了两句本有些不太畅快,可晨起就又兴高采烈了。今日可是难得的能跑马射箭的日子,她从春猎结束后期待到现在。
唯一不好的是姐姐不陪着她,阿瑶喜静又爱躲懒儿,往往散散步后便在行宫里找个池子泡着,看会儿书就睡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阿瑶一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姐姐可愿与我共骑?”元慕原以为要看到她浅浅笑着摆手说带上我你骑不痛快,没料到阿瑶想了片刻,竟说她也想骑马了。
元慕大喜过望,“没想到姐姐还会骑马。”见她只笑了笑,“好久没骑,怕是有些生疏了。”这话没有作伪,她十六岁后便没骑过,到死前二十一岁,算算已有五年。
元慕拉着她的手兴冲冲往前走:“无妨无妨。有我在,我教姐姐。”
今日来的人倒多,中秋后本就是欢乐的时节,且太后娘娘在,老人家喜欢热闹,几乎聚集了京中所有世家新贵。未出阁的小姐也来了七八个,再加上名门新妇,瞧着花团锦簇热闹的紧。
沈瑶看着弯了弯眼睛:“真好看。”瞧着便赏心悦目。
元慕又笑道:“姐姐可离远一些,这些花儿站你旁边可都羞蔫了。也就我当不了花儿,成日粘着姐姐做绿叶衬你。”
沈瑶听了作势要捏她脸蛋,笑着道:“你这张嘴越发了不得了。”
二人正调笑着,远处几个人骑马过来。沈瑶原只不经意一瞥,看到右边人影倒生生顿住了。
这是…许策。
他们二人虽只有过几面之缘,但忽然见到记忆里一年前便亡故的人,她难免有些晃神。原只知许策同他弟弟一样内敛沉静,未曾想见他骑着高马的样子别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许策见了她也是有些怔住的模样,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秒方敛去眼神在马背上同旁人一样颔首行礼示意。
这般走过了,元慕迫不及待地附耳过来:‘’右边的那个是不是许钰他哥?看着比许钰还要小些,长得倒是像。”
沈瑶点了点头,“是。他们二人本是同胞兄弟,自然像些。”
元慕听了惊异地扬眉:“奇了,都说双胎难得,偏偏许家是,你们家也有一对,还都这般出挑。我还听说前年科举,许家那对兄弟大出风头,比起当年连中三元的你兄长也不遑多让。许钰中了状元在吏部风生水起,怕过不了多久就能至侍郎之位。可许策也是探花,这两年在何处?”
她这么一提,换旁人怕是答不出来,只能含糊说怕是云游苦读,而沈瑶偏早早从结局里知了过程,说不出半句话来。许策弃官不做,却隐姓埋名混到行伍之中,从最普通的士兵做到了从七品的副尉,又早早以身报国。
“军中。”沈瑶只答出两字便低头不语。
元慕见她兴致不高便没再问,只拉着她向前走去,把当年的榜眼谢呈方才亦行在中间还目光沉沉看着沈瑶的话头也隐下不提了。
马倌儿牵了马来,元慕选了个壮的,又选了匹温顺的矮一些的给阿瑶。她原已做好准备扶姐姐上马,没想到阿瑶今日衣裙简当,翻身上马的样子英姿飒爽,丝毫不逊色于她们草原儿女。
她赞了一声便也上马,不愿只在场内溜圈儿,又担心外边无人处路况不好。但想到过多人看到姐姐骑马怕是不好,毕竟京中与草原不同,今日来的贵女里也就她与叶将军的女儿常骑,于是还是往山上无人处行去。
起先两人手提缰绳行得很慢,随着路渐渐空旷,视野渐渐开阔,马蹄声不自觉的就踢踏快促了起来。
秋风高爽,逐渐在耳边猎猎作响。风刮着脸庞有些疼,却好似比游船上的暖风吹拂还舒服。二人越骑越快,像把一切都扔在了身后,只用毫无顾忌地向前。
元慕久未笑得那么开怀,紧紧缀在沈瑶后一个身位:“姐姐诓我,这要叫生疏,天底下就没人熟马术了。”
沈瑶实则真生疏了,就像游水的人忘了技巧节奏,在酷暑扔到水里全然凭着一种惯性猛地向前还颇得其乐。
但这马儿温顺却实在胆小了些,空中猛禽略过它便受了惊。路上又有些滑石,马儿险些半跪下来,马蹄踉跄着下滑。她一勒缰绳,正打算翻身下马顶多滚上一圈,元慕却已来到身侧,手臂一捞将她抱了过去。
沈瑶这才有些惊讶,元慕先前说自己力大竟真这般力大,稳稳地将她抱进怀里,忍不住出口赞道:“阿慕好厉害。”
元慕闻言一扬下巴,手里缰绳一松:“还有更厉害的呢,姐姐可瞧好了。”说着抬头瞄准空中大雁,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直直向着大雁射去。
刚才掠空的猛禽却又去而复返,飞扑而下抓住大雁便撕扯咬去一半皮肉,箭落到了地上。
元慕还未来得及惋惜,忽见怀中人伸手搭弓,她只听见箭矢挟着风破空而出,在她反应过来前听见箭穿透血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