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子,看那个女人,明明被钢筋贯穿了胸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慌。如果非要形容这个眼神的话,就像是忽然看到了很不可思议,却十分壮美的场景。我细细回想,脑海里浮现出初来此地的那场黄昏。
记得警察说过,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我路过这里的时间基本一致。那么我听到的那一声闷响,又作何解释?好像现场的物品,没有什么是能够发出闷响的。
钢筋的话应该比较清脆,尸体倒在水泥地的声音应该也不是,周围的一堆垃圾里面或许会有线索。
我起身,去翻那一堆垃圾,可是手碰到它们的时候,全都四散成像素格子。当时我们只看到了表面,要想知道别的,看来还得回去一趟。
路上我和雨桐一前一后走着,街道上人群来往,对于那个惨死的女人,很多人还并不知情。
我问雨桐:“你说,她会不会也有家人,她的家人会难过吗?”
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很荒谬——自己家人死了,如何不会难过?可是我想,如果那个人罪大恶极呢?好吧,其实更多的是,我想听听雨桐的想法。
因为我走在前面,所以看不到表情,就只能听语气。他的声音很寻常,说了一句:
“如果喜欢的话,就会难过。”
“喜欢?”我站住脚步,“挺庸俗的一个词。”
不知道何时,我们又走到了桥上。吹过江面的风有些潮湿,扑在脸上倒是很舒服。桥下有几个垂钓的年轻人,半天坚持,好像也不曾收获多少。
“喜欢一个人,会是永远吗?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已经淡忘了,所以即便他现在死了,我也不会难过。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被迷得神魂颠倒,总觉得他是我的命。”我说。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雨桐问。
“没有。”我低下头,悠悠说着,“我没想在那个年纪谈恋爱,后来他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那段日子还真是难过诶。”
我抬起头,苦笑一声,说道:“明明说好的查案,怎么老是跑题呢?”
“因为你的心思不在这里,”雨桐说,“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尔不可的事情。
“我之所穿越到这里,是因为那个时空已然无可留恋。有些东西,是无法抛旧的,所以宁愿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也不愿做违心的事情。”
雨桐的这些话让我顿然自愧,我的确一开始就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因为无论输赢,我都是一个置身事外者,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杀人者和被杀者都与我无关,他们的死活与不幸更是无关紧要。而作为旁观者的我,却可以因此得到一场不凡的奇遇。
“只是这些,是我的本意吗?”我这样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这是第一次思想和本能起了冲突。
雨桐叹了口气,对我说:“回去吧,我们就不要再添乱了,警察会将坏人绳之以法的。”
我回过头,雨桐的衣服被风吹得很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很不甘心,但我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我们原路返回,却无处可去。虽然我手机里还有些钱,却也不敢花,只有身上的两百多块现金。
“要不我快去自首吧?”我问雨桐,“反正跟我们没有关系,说清楚就没事了,总比现在漂泊流浪的好。”
雨桐说“好”,只是他不能过去,他可以在警察局外面等着我。我当然也不会让他去,我们现在勉勉强强,也算是朋友了。
我来到警察局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我很怕到时候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桐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安慰我说:“别忘了,它还在。”
“它?”我一摸耳朵,才想到昨天一直没取下来,“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远程操控它,到时候我能听到你们的对话,也能和你说话。”雨桐说。
我多少放心一点,走进了警局。
里面的人见我一个小姑娘,便出来问“怎么了?”我就说我昨天看到了小巷里有个尸体。他们面面相觑,接着我就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
问话的警察我认识,就是昨天那个说要抓我的人,没想到今天我自己跑来了。他很热情地介绍道:
“我叫陈强,是这里的副局长,小姑娘,你有什么情况和我说就可以。”
接着他使了一个眼色,送我来的那个人就走了。我也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