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宇打来电话,问陈子:“妈,去世医生夫妇的家属您通知了吗?我们准备给他们和倒在抗疫第一线的医护人员开个追悼会,为了防止非典传染,不能请他们家人参加,你得想办法告诉她们,替我们解释解释……”
陈子刚要回答,听到电话里传来钟玉的声音:“龚医生,夜里送来的病人出现呼吸衰竭,护士长让您马上过去!”
龚宇连忙说:“妈,病人有情况,我一会儿再给您打电话!”
“唉,这疫情越来越严重啊。”陈子拿着电话,叹了口气。
北北说:“姥姥。采购单给爱心网站传过去了,我完成任务了吧?”
“完成了……完成了……”陈子心情沉重地说。
北北问:“姥姥,您怎么啦?刚才谁来的电话?”
陈子说:“你爸爸!”
北北有些奇怪地问:“真的?您怎么没让我跟他说说话呀?”
陈子说:“他话刚说了一半,就又去看病人了,忙啊!”
北北见姥姥一脸悲戚的样子,问:“姥姥,您怎么啦?”
陈子感叹地说:“我感到心里难受。前方将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不能还家,老父、孤儿空悲戚,非典肆虐何其猖狂,我辈怎能等闲视之?”陈子说到这里,不禁抹起眼泪来。
北北安慰她说:“姥姥,您别难过了,刚才您说的真好,都成诗人了。”
北北说完,迅速把陈子的话语敲进计算机,结尾处写到:“——陈子怒向非典悼亡人。”
龚颖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焦急地等候着。此时监护室里正在对黑妹男朋友进行紧张的抢救,情景十分惨烈。
钟玉推门走了出来。龚颖迎上去问:“人怎么样了?”钟玉说:“护士长已经给他吸痰一个多小时了,病人开始出现好转。”
龚颖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应该找人替替护士长,别把她累垮了。”
钟玉说:“我们都要替她,可她就是不干。她说,这活儿容易被传染,我比你们有经验,还是我来吧!她总是这样。”钟玉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大姐,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我都有点受不了了!”钟玉抽泣着问。
龚颖安慰她说:“快了,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坚强点儿,不怕!”
钟玉点点头匆忙跑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龚颖在走廊尽头,看到丈夫方辉的背影,他穿着病号服凭窗而立,显得很孤独,而方辉却不知妻子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刘海英走了出来,沉重的步履使人感到她已极度疲劳。
龚颖迎上去扶住她说:“嫂子!”
刘海英说:“你可以进去继续询问了。”
龚颖走进重症监护室,坐在病床边,关切地问黑妹的男友:“感觉好点儿了吗?”
“你咋又来了?”黑妹的男友喘息着,嗓音嘶哑,气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龚颖耐心地说:“我是履行我的责任,希望你理解。”
“你的责任和我有关系吗?”黑妹男友心存戒备,仍然不肯配合。
“我的责任和你有直接关系!”龚颖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你要审问我。”黑妹男友的情绪十分抵触。
龚颖告诉他:“我不是审问你,而是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为了找到和你有过接触的人,防止更多人被感染非典,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黑妹怎么样了?”黑妹男朋友好像被触动了,问起女友的情况。
龚颖告诉他:“你放心,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黑妹男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肯和龚颖交流了,他说:“我这人没文化,就黑妹这一个亲人,我还把这病传染她了,是我害了她。”
龚颖告诉他说:“你不仅传染给她了,还有可能传染给别人了。”
黑妹男友摇摇头说:“别人我不管!”
“你这是自私!”龚颖感到很愤怒,强压着怒火,差点儿发作出来。
黑妹男友回答说:“所有人都自私。”
“你说这话,不但在侮辱你自己,而且侮辱了那些为了救你而忘掉自己的人们,我为你感到羞耻!”龚颖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不能容忍在疫情面前的冷漠。
黑妹男友不以为然地说:“羞耻怎么写?”
龚颖听了这话,更愤怒了,真想抽他,但她想起自己的职责,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耐心地和他讲道理:
“如果所有人都象你一样不管别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接受最好的照顾和治疗吗?恐怕你早就客死街头了!你知道,治好你的病,需要花多少钱吗?15万到20万。而以你的情况是负担不起的,国家要拿出钱来救助你!刚才,护士长冒着被你传染的危险,亲自给你吸痰,吸了1个多小时,1个小时!出来时,累得人都站不稳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与你素不相识啊,这是自私吗?而你,除了关心你的黑妹以外,其他有可能被你传染的人你一概不关心,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这种态度生命健康受到威胁?这些你都想过吗?我看你的良心让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