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君挥手叫出租车目的地宇珊家,没有事先打招呼可以直接打扰的就想到她了。宇珊是三年前从加州转来的,阳光可爱,跟伊君工作上交集不多,两个人相熟从业余生活开始。宇珊慕名全聚德的烤鸭,伊君自告奋勇陪同。接下来伊君带宇珊又去了大董、兰州牛肉面、鼓楼南大街、789;一起逛寺庙、看画展;一起做义工。宇珊擅长画画,工作也是自己的专长UI和UX互交设计。两个人都喜欢跟设计相关的一切,陆陆续续一起拍下来制作成迷你纪录片,没想要当网红,只是记录体验过的生活。
宇珊家10分钟车程,伊君平复心情拨通电话的时候都快到了。依稀看到宇珊一蹦一蹦的朝车的方向张望,长发风中凌乱。“光棍儿节快乐!”宇珊给伊君一个暖心的抱抱,没有多问。“这么古早的词你也知道。”伊君嘿嘿笑着,两人挽着回家。
宇珊住的公寓相当豪华,到公司步行距离,房租花费她大半个月工资。伊君握着一杯香橙巧克力窝在沙发里,看着宇珊抱着半个冰西瓜跟她男朋友视频边吃边聊。眼前热气徐徐,耳边英文的嬉笑,闻着可可的醇香,伊君恍恍惚惚,暂时忘记烦心事。
六年前伊君毕业来到北京,入职的第一家公司也是IT行业,部门小领导男人三十一枝花,报名了当时挺火的征婚节目,并成功入选。男嘉宾需要制作一支自我介绍短片,作为适龄下属,伊君在短片里客串有两三个镜头的前女友。为了给男主角增加亮点,短片中展示他的兴趣爱好,听起来浪漫又高深的天文观测。导演带着大伙去荒郊野外实拍观星,伊君发现男主角根本是为上节目而临时抱佛脚,真正的天文爱好者是另外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他的中学同学,来帮忙搬运道具,名叫陈彤。赶上灿烂的双子座流星雨爆发,伊君一阵阵惊呼,伸手去接住一道道坠落的流星。陈彤以为女孩子要浪漫许愿,结果她第一句问的是“宇宙黑洞在哪里?我们怎么观测到黑洞?”动作幼稚,思想复杂,是个有趣的女孩。陈彤的职业是脑神经外科医生,平时需要把专业的医学问题给病患讲明白,他很懂也很会讲,不啰嗦不卖弄,复杂的天文知识讲的通俗易懂。两个人的起点就在这没有光污染的夜空下。
两人从相遇到交往,各种细碎而美好的生活片段,一路跌跌撞撞。陈彤医科大毕业,在全国脑神经外科第一名的医院和科室当医生,同时加入本院神经外科专家领导的一个世界顶尖临床研究项目组。听起来光鲜实际上相当艰苦,一台手术十个小时起,临床实验出结果做报告更费时。IT公司新人同样不轻松,加班是常事压力也大,伊君和陈彤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就不多。互相接下班需要运气,吃不用等位的餐厅,送花店推荐的玫瑰,看电影遇烂片就当享受氛围,认真的一起过每一个纪念日。虽然还没有想到结婚那么远,但是伊君勾画得出共同的未来。
直到三年前的某天,陈彤在送伊君到家门口时候停住,有话说,他语调平静脸色温暖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East Coast实验室,主要方向是神经系统和基因重构重叠和延伸的相关性,非常前端的一个项目。领导项目的Holt教授是我导师的导师,这个领域世界排名前三。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实验室,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周围一片安静,伊君听得清楚每一个字,却不能传递信息到大脑。
她不由自主的问:“你不当医生了?”
“还是跟临床医学关系紧密的。”
“已经决定去悉尼了?”
“不,”陈彤顿了一下,“是堪培拉。”
堪培拉。伊君脑子里全是这个首都地名,接下来像在旁观一部默片电影,模糊而无声。后面情节很重要,她已经无法听进去。陈彤把求婚说的慢条斯理,在他心里,医学研究是不确定的,宇宙是未知的,未来是有规划的,婚姻是顺理成章。伊君有感觉要失去了,身体却反向挣脱陈彤拉住的手,狠狠把他推开。到底是自己当初太幼稚任性,轻易的放手,还是太清醒,预见到终究是不同的方向,后来伊君回忆起来,释然了就不重要了。
分开很难,可是太平洋很宽。陈彤每个周五晚上从悉尼飞10个小时回北京,周日再返回。积蓄和工资打飞的,很快就不够了,每周往返变两周变一个月。一次从北京起飞前,陈彤拍了一张飞机场窗外的夜空发给伊君,“这是北极星的方向,我回家的路。”落地南半球收到伊君很长的一段回复,“北极星并非永恒不变。地球自转轴缓慢摆动,北极星与其说是特指某颗星星,更像是一个封号。前任北极星是天龙星Alpha,本届北极星是小熊星Alpha,2000年后仙王座Gamma上位,再过8000年是天津四即位,那时的北极星会比现在这颗亮很多。”陈彤哑然失笑,张伊君同学有在好好学习。他回复的话敲好字又删除重写再删除,最后把祝福留在朋友圈仅一人可见:Grow up on time, happy and safe。那是最后一次飞回国。
“嘿,想啥呢?”宇珊突然出现在伊君眼前,她来北京这几年口音地道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