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黑影里冒出一个女人,她扶着墙根,慢慢跨过门框,抬头看。光落在她浑浊带泪的眼睛里,又落在焦黄的头发上。她低头慢慢下楼梯。
“需要帮忙吗?”江酒边问边靠近。
女人受惊般飞速回头看一眼,弓身扶墙,眨眼间就窜到拐角,闪身不见了。
短暂的安静后,嗤笑声陆陆续续响起。
“都说了,不会有事的。”昭洱又重申一遍。
肩头突然挨一巴掌,他侧身,看见白哥扛着下一班车要用的线。
“说完没,待会儿还得绕远路。”
“走吧走吧。”他一叠声答应。守卫者只负责运送做回收工作的人,但如果涉及到汤翁大人,他们必须让步。
江酒也跟着下楼梯。
白茯皱紧眉头,把线圈交到昭洱手上,指向资源利用站。
“我们不负责送你回去……汤翁大人会安排车傍晚统一送人回去。”
江酒:“不是‘你们’,是她们。我现在不回去。”
他定定地看着江酒,神色莫名,不知所以的轻哼一声。
江酒移开视线。
目光穿过两位守卫者间的缝隙,她望向远处升起黑烟的地方,这家伙就是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线圈太重,昭洱憋红了脸,提起又放下,不得不换右手托着扛到肩上,这才轻松了许多,加紧跟上。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回头说,“江酒,这里离特殊区域得有……你怎么跟着我们?”
白茯也停下来,一脸不耐烦。
“我去参加回收工作。”
江酒发觉自己一开始的决定是错的。
这个时代的信息并不流通。离开熟悉的地方,她对这个基地一无所知。
至少,想用身份证换东西,得先了解行情。
“这个不一样……”昭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看向白茯。
白茯气笑了,“你有身份证吗?回收劳动换来的钱放哪?补给站?”
补给站……
半块牌匾被不知名编织物勾住,下面的大门跟鬼门关似,里面又黑又冷,只摆一张桌子。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没了半口牙,啃哧啃哧地举起眼镜对一本账簿对数字,上面是每人每月的工资。
穿越后,她只去过一次:把这个月剩下的工资都拿来换营养液。
昭洱抢过话头,语气温和,说,“‘黑户’区的补给站是就近的中介商联合雇佣兵开办的,你的工资默认只在你寄存的补给站里用。而资源利用站发放的工资都会储存在审判庭的中央系统里,需要身份证。”
“……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去?”她顿了会儿,发现这是个闭环。
因为各种原因放弃身份证的人,沦为“黑户”,不仅受到雇佣兵的欺凌,还被补给站限制活动范围,根本没有赎回身份证的机会。
人一旦进了“黑户”区,就陷进雇佣兵和中介商织成的罗网里,插翅难逃。
忆起穿越后遇见的形形色色的雇佣兵、黑户、佩戴蓝色身份证的人,个个形销骨立,宛若幽魂,她心里泛起淡淡的厌恶。这个破泥潭,她不想一直陷在里面。
她得出去。
“不想饿死,就赶紧回去。”白茯貌似还想继续说下去,目光触及面前不远处,慌忙推昭洱往前走,并大声警告,“我们还有下一班要赶,别跟过来。”
江酒记住他们离开的方向,顺着白茯刚刚的视线回头看。
是资源利用站。
此刻,大门边多了一个笑出褶子的胖墩,肚子微凸,肩膀浑圆,跟水桶似的,无声地站在那儿,一直盯着她看。
一种直觉,或是更大胆的想法击中她。
——这人在等她。他是汤翁大人。
汤翁大人、中介商、守卫者避讳的存在,一个个词条在心里罗列,江酒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颤抖。
目光交接,男人伸出厚实的手往里招了招,笑意更深,背身走进黑暗里。
江酒追上去,越走越快,瘦弱的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支撑她小跑越过台阶跟进去。
里面一片昏暗。
连床带灯的器械摆在正中央,金属反射的微弱光亮勾出它的轮廓。旁边有个小矮凳,上面摆放一个金属盘,两个或三个夹子叠放着,看不清轮廓。
靠墙有一套带抽屉的桌椅,男人把壮实的身体塞进去,侧身,恰好背靠墙。
他舒一口气,说,“你个黑户,怎么来的?”
没有第三张椅子。
江酒隔桌子站着,“跟车来的。车上的人是做回收工作的。”
“送回收工作者的车都从西门进。这是正门,只有载了载了捐精捐卵的车才能来。”他用手拨拉抽屉的锁,碰出嘈杂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知不知道优先送过来的都是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