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们刚起跑,除了高策,没一个到裴越近前,“垃圾山”却在这时像雪崩了似的,源源不断的残片从上面滚落下来。
江酒正盯着高策握在手中的长棍看,耳边还在回响女孩的话,一片阴影突然罩在她头上。抬头看,是飞跃而来的金属盒。附在上面的胶质粘液透过几缕光线,蒙蒙亮。
她有些懵。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猝不及防后脖颈一痛,眼尾余光只扫到一根细细的长针,她人已经被按着,像个叉开腿的螃蟹,歪歪扭扭往斜后方跑。
“卧槽!”不知是谁响亮地骂了一句,这闸口一开,此起彼伏的痛骂声在东西落地、金属碰撞的声音里上蹿下跳。
隐约听见几句正常的话,断断续续,似乎是在争论让路、让位、谁第一个到的问题。
疯子,江酒心想。
声音渐远。
女孩松手,改为按住肩膀。两人躲到一面“垃圾墙”后。
“别动。”女孩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个冰块,冻得人头脑清醒。
江酒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记忆回溯,一种直觉击中她:背后是“垃圾墙”。她猛地跳起来。
墙是货真价实的,和家里的材质一样,也许这里曾经有个房子,也许是两个,上面还有很多层,有很多人住在这……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她忙扼住胡思乱想。
外面的动静惊天动地,隔着墙像隔了一个世界,声音小了,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般。
回头,女孩正瞪她。
——高冉,身份证刻有这两个字。
想起那句叮嘱,她有些心虚。
“我看这墙挺牢固的。”
“上一次感染暴动,大家以为最坚固的墙倒了,躲在后面的人都感染了。”
高冉瞥一眼,语气温和些,“这一次,那些人都跑了。”
跑了?
江酒环顾四周。这是个“U”形“垃圾堆”,层层叠叠的碎片挤出一个水滴形空间。
外面,金属砸落声已经消失,人声越发嘈杂,一句都辨不出。她尝试探头出去看看,刚有动作就接到高冉一记眼刀,果断遁回原地。
“我们还跑吗?”
她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突然续上,又问,“……为什么被埋在墙下就感染了?”
话音刚落,墙缘上飞来一只手,套着墨绿色的皮子。指尖锋利如刀,刮飞一块墙缘。碎屑炸成碎片,在空中飞溅。
高冉神色镇定,微微合眼,避开飞扬的碎屑,手里的长针跟长了眼睛似的,一戳一个准。
那手掌的掌根被串起,在长针上晃了晃,白色的神经缠绕几圈。看截面,手腕是被硬生生撕开,连皮带肉,粘稠的血在手套上画出诡异的形状,已经干涸成红褐色。
“不跑,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
她没有细看,继续紧紧盯着墙外的情况,“W区的墙都这样,一倒就碎。这些要回收的东西都是从感染区带回来的,守卫者和雇佣兵没有做过任何处理。”
又来一个!
长针一抖,一串一双。
江酒一边提心吊胆,被那个血肉模糊的串串吓得不吭声,一边在心里感叹,高冉这手艺放哪儿不能活,落到这个时代,真是屈才。
只听她继续说,“里面十个有八九个都是有感染性的,可能还有活体感染源。墙碎了,随便扎一个,就算不感染,也会被身边感染的人感染。”
活体感染源?
人类基地,高密度感染源,再联想到这一切变故的开始,被细须感染的裴越,江酒心里五味杂陈,“活体感染源是被故意放进来这里的,对吗?”
高冉没有出声,只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焦糖色的眼珠宛如沉入黑水的铜镜,什么也看不清。
江酒仿佛听见心里有个东西,“咕咚”一声,沉进水里,手一捞,湿湿的,什么也没有。
她的视线攀上“垃圾山”,一路向上,直到最顶端的保护罩。保护罩是实验爆炸、灾难开始后,人类穷尽所有知识和材料发明出来的武器,可以隔绝大量紫外线辐射,被誉为“永夜黑暗的最后一束火光”。
听酒吧的人说,基地的建立是为了人类的存续,审判庭的设立是为了听到各种人的声音。
但没有人说明白,所谓的“人”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回收工作,说得真好听,就是在用人命做筛选工作。”她愤然呢喃道。
“所以呢?”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袭来。
对上高冉的表情,她慢慢回味刚刚那句话,察觉这句简短的问句里藏着一份火气。
“什么?‘所以’什么?”
“就算拿人命、拿你的命,去做筛选工作,你能不做吗?”
高冉举起手里的长针,放平,两只手掌在上面晃悠悠,“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