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沉榆从薰玉堂归来时已入夜,她屏退丫鬟,向空无一人的屋檐处喊道:“出来吧。”
兔起鹃落之间,院内现出黑衣人的身影。
“属下龙骧军副统领苍梧,拜见小姐。”苍梧恭敬躬身,将锦囊递给裴沉榆。
“不必多礼,你我都知龙骧军早已名存实亡。”裴沉榆伸手虚扶,“那人功夫如何?”
“身手不凡,绝非寻常闺房女子。”
裴沉榆不出所料地点点头,翠娘手有拳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锦囊里除那块龙涎香琥珀貔貅吊坠外,还有裴沉榆封的三十两银子。
她只取出吊坠,又将银钱递给苍梧,叮嘱道:“感谢苍兄,此事还请莫要告诉我父亲,这点心意便收下吧。”
“在下奉裴将军之命护佑夫人小姐……”苍梧刚想拒绝。
“收下吧,听闻你夫人因头痛卧榻在床,此病不能久拖。往后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是!”苍梧见状也不再推脱,心怀感激地接过锦囊,转瞬便退出院内。
今日一番忙碌也算是有所收获。裴沉榆摩挲着那块吊坠,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与其让他人再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塞进裴府,倒不如由自己亲自看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她回想起昏暮时分在铺子里同娘亲辨别香料的场景。
“赤虹虽是无形无味,但若掺杂其他香料,会晕染出浅淡的暗红色。”
而这块吊坠色泽通透纯粹,毫无杂质。也就是说,当日的赤虹是后面浸上去的。
她心中模模糊糊浮起一个人影,可总觉得有些古怪,他几番周折就是为了陷害裴家?
裴家如今以商贾为生,即使兄长有幸为官也是后话,短时间内造不成威胁。
可若是为了谋害贵妃,为何不直接下毒?
裴沉榆揉了揉眉心,这些问题她在前世也曾反复思索。但是人在塞外错失太多细节,现如今想要破局还得先入局内。
“姑娘。”剪秋远远唤了声,“老爷回来了,去前厅用晚膳吧。”
裴沉榆颔首应答,不紧不慢地将吊坠贴身藏好,缓步向前。
裴穆已从小厮口中得知静姨娘怀有身孕送往庄子之事,虽然不清楚其中关节,但他对夫人一向信任有加。
此时同夫人理清了来龙去脉,裴穆不由怒火中烧,倏然又想到什么,神情里平添了几分寡淡的落寞。
裴穆叹道:“今日之事多亏了榆儿打点,静姨娘平日孤高自诩竟做出如此……唉,怕是觉得裴家无权无势想另寻打算吧。”
“只是可惜了二姑娘。”宋夫人掩面叹息,“她心也是好的。”
待裴沉榆踏入厅内,几人各怀心事无甚食欲,不多时便散了。
此后数日相安无事,裴沉榆白日前去香铺,夜里抄写心经。
她倒是颇有天赋,已同制香师宋卉学到了修制工序。每日将精心摘拣出的香材反复揉捻,经抖筛剔除杂质,放在桑皮纸上晾晒烘干,而后切割粉碎。
这日午膳后,裴沉榆正像揉制面团一样搓白檀,忽听外边嘈嘈杂杂,三四个小厮气势汹汹地涌进薰玉堂,打头的是一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
“发生何事?”裴沉榆蹙起眉头。
宋卉头也没抬,似是见怪不怪:“定是沉香阁的肖建来找事。”
“肖掌柜有何指示?”宋夫人在后面听见动静,忙出门迎接。
“宋掌柜做生意可不地道。”肖建咧着嘴,露出脏黄的牙齿,“近日沉香阁生意惨淡,原都是被宋掌柜使计勾来了。”
宋夫人赔笑道:“肖掌柜这是什么话,薰玉堂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待客的道理?”
“少跟我油嘴滑舌的,要么拿钱赔偿沉香阁损失要么关门别干了!”肖建啐了一口,命手下人拦住铺门,吓得几位客人纷纷逃离。
宋夫人薄怒低斥:“肖掌柜有话好说,这又是何意?”
肖建嘿然一笑,随手拾起一块上好的沉香砸在地上。
“苍梧,送客!”裴沉榆弯腰捡起碎屑,眸色掠过一抹晦暗。
苍梧轻巧地从屋檐跳下来,一身藏青色劲装显得身形魁梧健硕。
他冷冷扫视一眼,眉宇间裹挟着不怒自威的神情,骨骼分明的手握住腰间佩刀,有股刀不见血不回鞘的架势。
还未等动手,肖掌柜已被他肃杀的眼神吓得浑身发冷。
肖掌柜心知身旁小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打起来十个都不够用,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口中还不忘叫嚣:“你们都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苍梧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寒光凛凛,剑气逼人。
透过光亮如镜的剑面,可以看到肖掌柜已是小跑起来。
裴沉榆握住娘亲的手,温声道:“阿娘,对待这种小人可不能处处忍让,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