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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浓如墨的幽暗,水底好似另一个世界,这里盘根错节着众多藤蔓,每一根都有成人的腰身那么粗。藤蔓下是累累被吸干了血的白骨,阿沅游到最深处,最是盘根错节的那处,数不清的藤蔓缠绕在木桩之上,就是这儿了。
藤蔓上还有数不清的刺,阿沅的手一触及,藤蔓忽然像活了起来,开始疯狂攻击阿沅,这是阿沅第二次遭藤蔓的攻击,远远比上次疼,周身又开始汩汩冒着鲜血,阿沅疼得快抽了过去,依旧咬着牙拨开藤蔓,藤蔓似乎火了,越发重的抽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令阿沅吐出血来,最后阿沅直接趴在了木桩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扯下藤蔓。
越是邪气的妖物越有灵性。见阿沅怎么也打不下去,藤蔓怒极,瞬间数十条藤蔓同时刺入阿沅体内!
“啊!”
藤蔓上数不清的刺竟在疯狂汲取着阿沅身上的血!
阿沅剧痛之下闭上了双眼,她能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在飞速的消失,过了许久或许只过了一瞬,她又睁开了眼,十指微颤,复又去拉扯缠绕在木桩上的藤蔓。
藤蔓几乎将她整个人缠了起来,直到将最后一根藤蔓拨开,阿沅白骨森森的十指也快断了。
她将缠绕在木桩底部的属于琯琯的黑发撩起,轻声道:“你自由了。”
黑发根根自她的指缝见流散在水中,藤蔓骤然发起狂来将阿沅的双手双脚缚住,最后一根藤蔓径直刺入她的眉心处,阿沅闭上眼前,恍惚看到一抹白向她游来。
她恍恍惚惚想着,看错了吧?
她又不是薛时雨,季陵那厮怎么可能来救她呢?
她不管了,她好累啊,她也要睡了。
阿沅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堕入无边的黑中。
——
“阿沅……阿沅……”
“该醒来啦,再不醒我就要掐你啦!”
阿沅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
琯琯托着腮看她,冲她眨了眨眼睛。
还是那个娇俏的琯琯。
阿沅愣了一下,继而扑腾起来,欲抱住琯琯却扑了个空,阿沅茫茫然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琯琯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傻瓜,我是残留在你识海内的一丝魂,很快就要走啦。”
阿沅的双眼顷刻蓄满了泪,嘴唇扁了又扁眼看着又要哭出来,琯琯两手掐着阿沅的脸蛋,故意吓她:“不准哭!我要没时间啦,最后这么点儿时间你要我看着你哭吗?”
阿沅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哑声道:“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琯琯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悄声道,“嘘——跟我走。”
琯琯拉过阿沅的手,四周的景物急速的朝她们相反的方向扭曲变化,琯琯瞧见阿沅脸上的疑惑轻轻笑了一声,解释道:
“彼岸花盛开自黄泉路,有‘黄泉引路人’之称。它知晓你的过去,引领你的将来……你那识海里的…太吓人了,我无法告诉你的过去,但是——”
琯琯忽的站定,四周飞速倒退的景物也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琯琯松开了阿沅的手,指了指前方,对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将来。”
阿沅顺着琯琯的手指看去,是一扇门。
琯琯冲她一笑,鼓励她自己推开门去看。
阿沅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你不跟我一起去?”
琯琯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未来,去吧。”
阿沅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推开了门——
她看到了薛时雨一袭嫁衣……死在了季陵怀里。
季陵双目赤红,一遍一遍唤着:“阿姐……阿姐……”
阿沅:“???”
脑海里登时涌进许许多多杂乱的记忆,一时之间阿沅只来得及理出个头绪。
原来季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战无不胜,薛时雨竟在不久之后死在了鬼王手里。
四周景物又在飞快倒速,演变,阿沅跟了上去。她看到在薛时雨死后季陵变得更加阴晴不定,暴戾无常。而她……依然跟在季陵的身边。还是用的薛时雨那张脸。
没有了薛时雨,她终于可以不用镇日躲在伞里,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她看着自己每天每天耷拉着眉眼,竟然没有一刻是开心的。
她就这样又跟了季陵这厮数十年。
她眼瞅着自己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薛时雨活着,她见不得光(好吧,她本来也不能见光),薛时雨死了,她仍是薛时雨的影子,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她都摆脱不了薛时雨的阴影。
阿沅郁闷的想着,未来的她跟着季陵走进屋内,她急忙跟了上去。
才半只脚踏进门槛,她就顿住了,片刻的茫然之后阿沅拔腿就跑,她背靠在墙上,呼吸急促,双颊红彤彤的,耳尖更红的要滴出血来。
她……她没看错吧……??!
阿沅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回头看,就像那日她躲在榕树后,此刻她透过窗棱看进屋内——
朦胧的纱,红的被,以及两道交织的人影。
是她……和季陵。
季陵伏在她身上,在季陵身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