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现在这个情况别说鬼半仙了,连她一只小小的画皮鬼也奈何不了,还逞什么能!
那厢半瞎李飞快地念着他的术法,衣袂无风自飞,季陵身上汩汩淌下来的血液好似会听人话一样,如飞线一般竟然全往半瞎李的方向飞了过去,在他面前汇成血筑成的巨大的阵法,季陵一双俊脸煞白,隐隐泛青,没有一丝血气。
按住香炉的手震颤着,失了力道。但仍然是哆哆嗦嗦的在其上抚弄着。
他甚至此刻还笑的出来:“……你个傻鬼,仔细看看我在做什么。”
当然笑声中全是惯常的嘲弄。
阿沅刚想反唇相讥,他又道:“好好待在里面,不用看,仔细感受,笨蛋。”
阿沅:“……”
这次他的声音低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有点……有点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味道了。
阿沅心底顿时一沉,她向来不是个易冲动的性格,尤其在这种情况,她也没辙的时候她很乐意倾听别人的话。
尽管这人平时多么嘴欠多么讨人厌!
可是在这种关头,她还是愿意听季陵的话。
因为季陵是她见过的最最厉害的人了,她没见过他输过,他哪怕战得再惨,他总能绝处逢生。
季陵就是这么强又这么讨人厌的家伙。
他除了脾气差心黑手毒外加不喜欢她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下,他这样,就很好。
他既能保护住自己也能护住他的好阿姐,如果他也不能相信的话,阿沅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阿沅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忽视身上那令人颤栗的酥麻,神识放在香炉上,放在抚在香炉上的指尖,跟随着那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尖滑动着……一笔一划勾勒着……
幕的,阿沅睁开了双眼。
原来他——在香炉上用自己的血画下传送符。
传送符——斗转星移符是高阶符咒,薛时雨也不会。当然,越是高阶的符咒越是复杂,画上半天非常有可能,且耗费灵气巨大,恐怕这次他俩不能像上次一样全身而退了。
所以……他是想我一个人逃么?
他在保护我??
他……把生的希望给了我?
……为什么?
他……难道把我认成薛时雨了?
不对啊,我现在是,自己的模样啊。
他…怎么回事???
阿沅茫茫然的眸光透过镂空的小洞,落在季陵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上。
又一次陷入了迷惘。
阿沅琢磨来琢磨去,她寻思着自己的模样和薛时雨半分都不像,季陵再眼瞎也不至此。
所以——
这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厢鬼半仙一声叱喝:“灵宝天尊,厄运降身,魑魅魍魉,玄冥五魄,听吾诏令,速速现形!”
季陵又是一声闷哼,重重的倒在草垛之上。他周身血液飞速在空中流转,半瞎李满头虚汗,枯树枝般的双臂鼓起一片犹如卧龙磐恒般的骇的青筋,他盯着那血腥味儿冲天的阵法又嗬了一声:“速速现形!速速现形!吾叫你速速现形!”
这小小一间破庙被冲天的血腥味儿笼住,诡谲非常,那血筑成的阵法随着半瞎李一声又一声的叱喝散发出明明灭灭的光,但阵心并未显形任何东西。季陵半躺在草垛上笑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比阿沅这个鬼更像鬼了。
他一边咯血一边笑着:“我说了,凭你也想控制天魔血?”
“你闭嘴!”半瞎李骤然发起狂来,“不……不够,还不够!”
他左袖振臂一挥,霎时井泉童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被吸到了半瞎李的手上!
原来他并未走远,一直躲在角落里旁观着,等着捡漏,报复回去。
井泉童子的报复心果然很强。
井泉童子嚎啕大哭,扑棱着手脚:“我我我我我错了……我马上走,我……”
半瞎李一把将他丢进阵法中,瞬间井泉童子就被阵法中的无形气流绞杀干净,周身血液灌注在阵心中,阵法亮了一瞬又灭了下去。
“不够,还是不够!”
半瞎李狂躁着,独眼血红一片,左眼眶青紫的长舌凌空舞着,整个人陷入狂躁之中。
季陵半死不活的躺在草垛上,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依旧在输送着血液,只是那血和他的脸色一般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阿沅想,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这厮一定会血尽而亡的。
然而即便这样,这厮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仍然抖着指尖,抚着香炉自上而下,还差最后一笔。
“此笔落成……你便达阿姐处,告诉阿姐…不必寻我,我自有……”
“要说你自己去说。”
一缕香自香炉内飘了出来,攥住季陵震颤的手。在那沾有甜香血珠的指腹缠绵了一瞬又消散了。
季陵的耳畔传来阿沅轻轻柔柔的,犹如江南三月烟雨般的吴侬软语:“好奇怪,明明连朋友都不是,至于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么?”
季陵幕的睁大双眼。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把安魂香送回薛时雨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