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青年面露愠色,他强压下怒火,用力掰开沈骁的手,夺过碎玻璃,斥责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沈骁有些茫然。
印象里,林正初有礼貌,知分寸,但没情绪。
他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仿佛没有事情会触动他,很多时候就像一个木偶。
可这会儿他一反常态,镜片下的目光锐利逼人,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还是那张脸,性情却和平时差了十万八千里,沈骁以为认错了人,一时不敢回话。
少颗门牙的老板缓过味来,胳膊绕过林正初,一把薅住沈骁的头发:“好啊你小子!敢偷袭我!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林正初背对老板,用身体挡着沈骁,说:“这孩子闯了祸,我替他道歉,您看怎么赔偿,我来赔。”
老板不松手,还狠狠推了林正初一把,“你谁啊你!关你屁事!滚开!我今天非得...”
林正初回头看了老板一眼。
老板愣住,瞬间哑火,赶忙松开沈骁,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表情几经变换,最后硬是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哎哟是林先生呀,您看我这眼神儿不行,竟连您都没认出来,您可别千万别介意!”
他把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拘谨地伸出手和林正初握了握。
林正初低眉推了推眼镜,他收起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执政官身边稳重的小林,客气地说,“贾老板哪里的话,是我管教无方,才让这孩子从儿童庇护所跑出来,耽误您生意了。”
“您看您看,巧了不是,刚才我还在想,哪来的疯,风…风华正茂小少年!”贾老板竖起大拇指,恨不得把毕生所学的夸人词全都倒了出来,“浑身是胆,机敏过人,一表人才…”
沈骁头上有伤,身上有泥,整个人血糊糊脏兮兮的,脸上的狐狸面具还瘪了一块,怎么看都和这些夸人词沾不上边。
林正初一直耐心听着,等到贾老板憋不出词他才说:“您的伤势虽说不严重,但保险起见还是找大夫看看,我会给您安排最好的医生,费用您不用担心,都由我来承担。此外,考虑到您的伤势会影响到正常营业,除去店内原本的损失,我再多赔付您一周的营业额,具体金额参照您之前的日均收入,您看这样可以吗?”
贾老板吓得连连摆手,刚才的蛮横荡然无存,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林先生您太客气了,真的没必要!都是小打小闹,我自己就处理了,不碍事的!”
“您不计较是您豁达,我若无所谓便是我不懂事,”林正初用手拍了拍沈骁的肩膀,“这孩子叫十一,从明天起,让他来给您店里帮忙,您可以随意使唤他,直到您伤势痊愈为止。”
贾老板脸都白了,“林先生您这…这…唉,这让我很难做啊!”
“怎么?贾老板有难处?”
“倒也不是难处…”贾老板支支吾吾,“您也知道,我们这行吧,它讲究一个独创设计,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活,您突然放一个孩子过来,我是让他学呢,还是不让呢?”
“独创设计?”林正初开始打量贾老板,把对方盯得浑身发毛,天气不热却出了一头汗,过了好一会,林正初终于点点头,颇显为难地说,“您说得很对,抱歉,是我唐突,但孩子闯了祸,总得接受惩罚…”
“您可太见外了!”贾老板就坡下驴,“他还是个孩子,您不用这么严格,要不这样,让他给我口头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您这么大度的人,一定财源广进,”林正初说,“十一,还不来给贾老板道歉。”
沈骁梗着脖子不乐意。
林正初拍拍沈骁的肩膀,“听话。”
沈骁敷衍地说:“…对不起啊。”
“欸好孩子!好了好了,翻篇了,”贾老板搓着手,“真是麻烦你了林先生,这种小事您还亲自…”
“十一的事不是小事,”林正初说,“赔偿金后续会有人给您送来,您这边没问题的话,我带他回去了。”
贾老板点头如捣蒜,毕恭毕敬地送二人离开。
林正初带着沈骁走了好一段距离,等彻底走出贾老板的视线后,林正初停下脚步,问沈骁,“伤还疼吗?”
沈骁摇摇头。
林正初蹲下,与九岁少年的视线齐平,“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
“…没忘,”沈骁说,“少出门,少说话,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找您,不该问的不要问。”
“你呢?怎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容易冲动。”
“不能怪你,这属于实验的副作用。”
“您一直都知道我是实验品,对不对?”
林正初叹了口气,半蹲着转过身,“饭没吃,又挨了打,早走不动了吧?上来,我背你走。”
沈骁一愣,“我能行。”
“小孩子家家的,太爱逞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