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祉庆德五年,二月十一,诸事不宜。
柳双娥是在皇后的叫喊声中醒来的。
半夜里惊动了阖宫上下,她从偏殿赶过去时,皇后已疼得唇色泛白,一只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项链,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掌心。
皇后有孕,柳双娥作为皇后之妹,在她怀胎六月后奉旨入宫侍奉。
皇后已无力说话了,只在她怀里低声□□着。此时的凤仪宫,柳双娥算半个主子,上下都听候她差遣。
“去叫过太医了吗?”
“已经差人去了,不久便会到,”松雪答道,“稳婆也到了,一切无虞。”
“嗯,”柳双娥点点头,松开皇后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招了衔青上来,“你是懂医的,生产时还要麻烦你时刻陪侍了。”
“什么时辰了?”柳双娥一边向外走,一边问。
“卯时三刻了。”
她垂眸。
这个时辰陛下已然上朝,直接拦人,恐惊动了前朝。
“找个人去宣政殿知会李公公一声,悄悄地,别扰了陛下理政,”她又抬手招了随侍的稳婆上来,“一切用品可还妥当?”
稳婆年近半百,但是眼神仍然清明。精挑细选,终于选出来个家世干净又做事利落的。看着心宽体胖,声音沉稳:“早早备下了。”
“进去吧。”
外殿已经有嫔妃闻声赶来了。她一早吩咐了宫人去请太后,一路经过这么多宫殿,一些人也已得了消息。
赶来的人不多,唯有淑妃带着个贴身宫女。她来得急,连披风都未曾系一个。柳双娥忙不迭给她端了碗茶驱驱寒,二人相视对坐,还没说上句话,就被殿外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脚程快,宫人已领着太医回来了。柳双娥认得,周太医医术精明,被指来给皇后安胎。今夜是他当值,也实在是运气好。
周太医先给二人行礼问安。柳双娥只是含笑点头,见他转身与稳婆交谈着什么,神情舒缓了些,又转身朝着自己走来。
“这事虽然不吉利,但该做的打算还是要做。陛下与太后娘娘都不在,能拿主意的,除了殿内的皇后娘娘,便是您二位了。”周太医在皇宫待了许多年,说话行事对谁都是毕恭毕敬的。
柳双娥大约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与淑妃对视一眼,耐着性子,又见他开口。
“如若真有不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须得舍母保子。您二位的意思是——”
淑妃手中的茶碗一松,重重地搁在桌面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她脸上带着几分怒气,打断了周太医的话:“柳春山是疯了吗,这种时候了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周太医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一小步,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
宫中行事,又是生产这样的大事。说白了,他们还是奴才。周太医不敢一个人拿主意,即便有人默许,但没说出口,出了事都是不做数的。
淑妃正在气头上,差点就要冲进内殿骂皇后。柳双娥拉住她,一面回了周太医的话。
“还请周大人您竭力保住这一对母子。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姐姐。”
“微臣明白。送进去的所有东西,都会经微臣之手查看,淑妃娘娘与三小姐大可放心。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正值壮年,应当能顺利生产。”他不敢讲话说得太死,只好说了几句宽慰人的话,便又与稳婆交谈去了。
淑妃被按在教椅上,气还没消。
“小娥,你看看她,这种话是能说得的吗?!”
柳双娥拧眉,宫中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淑妃的暴脾气,除了皇后。她只能轻拍着淑妃的手背,说:“姐姐这也爱子心切。”
“爱子心切也不是搭上自己性命的爱法啊。人都没了还怎么爱,生出个没娘的孩子丢在宫里受苦吗,”淑妃的情绪又上来,眉眼之间都带了几分愠色,她闷闷不乐道,“陛下呢?他妻子生产,现在还不来陪吗?”
淑妃从不在凤仪宫生气,这儿的宫人也就没见过她语言刁钻的模样。小宫女怯生生地答道:“已、已经去请过了。”
淑妃见她一脸害怕,也知自己动怒的样子骇人,心中的气又难咽,只得朝她挥挥手:“下去吧。也到底是我没控制住,还真是……关心则乱。”
柳双娥轻抚她的后背,两个人相互倚靠着坐在交椅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神情微冷,远望去还以为是在发呆。
但她们紧握着的双手,不知道是谁的在微微颤抖,方能窥见冷漠的表情下惊惧的内心。
陛下不在,太后还在路上,这里只有她们能拿主意。事关重大,又是身边人,换了谁不会害怕呢。
柳双娥咬着牙,强迫自己挺直了后背,也不敢哭出来,直到殿外传来“太后驾到”的传话声,内殿也传来婴儿清脆响亮的哭声。
稳婆抱着婴儿迈着小碎步走出来,大喜过望:“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