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大雪,三尺掩埋。
次日,清晨的光映在少年将军身上,韩彦轻手轻脚进了马棚,小心牵起良驹,生怕他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熟睡中的小妹。
不想,良驹一阵嘶鸣。
“嘘,快噤声!”韩彦张牙舞爪,就差伸手将这马的嘴堵上。
“阿兄这是又要瞒着小妹偷偷走,为了让小妹担忧?”少女步伐轻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黎明寂静,她声色破空,将他吓得一怔。
韩潇盯着他怀中的包袱,顿时神情复杂。
“不能多留几日,初七再走?”她语气迟缓,几乎带着恳求。
“小妹啊,近来边境不稳,父亲年纪大了,为兄实在是不放心……”韩彦犹豫片刻,还是握紧了缰绳,摸了摸她的小头。
“安心,来年除夕,阿兄还陪你过。”他挤出一抹笑意,却不知眼前少女眼中,已然含了热泪。
“好,明年我便求陛下许父亲一起回来,父亲年事已高,是该请辞了。”她揉了揉眼睛,为兄长理了理衣衫。
将军府外,韩彦像韩潇摆了摆手,便向着王宫行去。
待陈王赐了通关令书,便可一路南下。
白雪之上,白马驮着少年,渐渐化为一景,又渐渐消失。
韩潇立在将军府外,内心久久不得平息。
兄长走后,她终于绷不住,泪如雨下。
茫茫京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你还有我。”
一个狐裘披风悄然披在她肩上,她闻声回眸,却见楚弥骁正静静立于她身后。
“回去罢,外面冷。”他冷冷道。
“好。”她抹了抹眼泪,抬眸向前看。
毕竟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可不能先倒下了。
此时却闻府中仆从慌忙行来,禀报道:“郡主,宫中来使!”
二人闻言皆是起了疑心,大过年的,陈王有什么不在宫宴上说,初一遣使者来是做甚?难不成是念及韩老将军劳苦功高,特来将军府送礼的?
她看向府外车轴印子压出的深浅,不免疑虑更甚。
“你躲在房中,不可进前。”她交代楚弥骁道。
使者在府中等候片刻,便见韩潇匆匆上前,跪拜听旨。
“王上有令,镇国将军女韩潇,温柔娴淑,选为太子妇,择吉日完婚,不得有误。”
韩潇微微一愣,为何倒不是意外赐婚一事,只是此事这般突然,实在是令她起了疑心。
“敢问大人,陛下可有说婚期何时?”她拉着使者问询道。
“恭喜郡主,陛下言郡主豆蔻年华,不忍耽搁,正意趁着少将军在京中,将婚事尽快定下,待盛春之时,便择一吉日。”使者谄媚道。
“这会子,陛下当是正同少将军商议着婚事呢!”
韩潇瞳孔微愣,太子大婚,历来是举国同庆的大事,非一年之期准备不可得,可如今竟是这般急促。
她心底猛然有了猜测。
将使者送走,她便将躲在房中楚弥骁一把拉出,质问道:“你们景国可是要大举进犯?”
她语气急促,眼底泛出万分担忧。
从前她在京中为质,只是为了牵制父兄,以防异心罢了,可现下要她这般慌忙出嫁,想必是到了不得不以她为筹码的地步。
陈王要用她的余生幸福安康,唤韩老将军父子的一片马革裹尸,誓死卫国的忠心。
可陈王显然低估了韩老将军,将军便是不为女儿,也会为了陈国黎民,战到最后一刻。
“你快说,大举进犯向来须得筹备,你来时可有察觉?”她拽着楚弥骁的衣襟,眼角急出了泪。
楚弥骁垂眸不再言语,不敢对她那双犀利的眸子。
“好,我懂了。”她含着泪意,转身欲走,却被楚弥骁一把拉住。
“方才,我都听见了,你,真的要做陈国的太子妇?”他一抬眸,眼神落在她身上。
韩潇没空解释,她清楚兄长秉性,若是没她应允,兄长怕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若是同陈王起了冲突,便是万劫不复。
她匆匆出了将军府,一路狂奔,至了宫门,才见韩彦正手持令牌,匆匆前来。
二人隔空而望,神色皆是复杂。
“小妹安心,盛春之前,为兄必回给你一个交待。”他不忍多解释,唯在雪上留下一道马蹄印。
韩潇望着天边乌云,咬紧了下牙。
*
此后数日,不知韩彦用了什么法子,宫中果然未有人来催成婚一事,只是君湘这几日蹲在将军府,总觉得楚弥骁看韩潇的眼神不太对劲。
“郡主,若我有一日回了景国,你可还会念着我?”他望着演武场拉弓练箭的韩潇,喃喃道。
“不会。”话音未落,箭已立于靶上,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