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月升,灯影交杯。
陈细君举杯畅饮,庭院独酌。
白日公主及笄之礼,仿若各宫并未上心。她满心欢喜换好采衣采履,却迟迟不见陈王王后到来。
没有恩典,没有出宫开府,更无封号。
放眼陈国历史,她还是第一个及笄之年尚未有封号的公主,仿佛没人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身前的白玉壶被她喝得精光,她望着天上明月,不觉微醺,脸颊泛起了红晕。
“阿允,再去取一坛来。”她望着逐渐重影的月光,揉了揉眼睛。
“公主不可,再酌可是会伤身的。”即墨允一把夺过她手中酒杯,眉间紧锁,神情严肃。
陈细君一笑,索性对月而歌。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她对月抚琴,渐渐发丝散乱,激动之时如银瓶乍破,旋律急促。
“公主,若是伤心,便哭出来罢。”即墨允紧紧跟在她身后,静静听着琴音交错轻响。
“阿允,没什么值得我哭的,何况今日可是本宫生辰,当是开心些好。”她轻叹一声,潜藏苦笑。
她一抬眸,见即墨允今日眼神格外温柔,借着酒劲,起身轻抚着他的眉眼,从眉心抚向唇间。
“公主……莫要如此。”他耳根通红,见她一身酒气,却也不好推开。
顿时心底一阵悸动,她的红唇,好似彼岸花开,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春夜微风,却是格外壮胆,他按捺不住覆上她的红唇,将她抵在案上,揽住了她的腰肢。
他气势凶猛,将她吓得一愣,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步步紧逼,缠绵相交。
“即墨允,你说你我今生相逢,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她眼神朦胧,轻抚上他的脸颊,渐渐闭上了双眼。
“公主,待我功成名就,可愿嫁我?”他红着眼,呼出的热气若清泉般涌入她耳根,勾起阵阵心跳。
“我不......不愿。”她下牙紧咬,却是挺直身子,紧靠着他的小臂,贪恋着他的温柔。
即墨允心底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咬牙强忍,渐渐将她推开。
“公主,是臣冒犯了。”他将外衣披在她背上,眼底含了几分柔意。他快步远去,可闻他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远离。
君湘看得出,他冰冷神色中,顿时涌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如坠万丈深渊,不可自拔。
陈细君远远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随风而逝,再也不见。
她缓缓揉了揉眼,低声苦笑,轻叹道:“傻瓜,自古驸马多遭忌惮,我还是,舍不得误你。”
她捡起地上酒杯,望着杯中月影皎皎,不觉轻声慨叹。
“是我怯弱,终是迈不出这一步。”泪意划过眼角,那是君湘第一次见她哭。
兴许是共情之果,君湘心口顿然泛起一阵疼痛,她捂住心口,咬牙隐忍。
随着月色渐浓,心口的痛意缓上一缓,她轻轻抬眸,心底却是泛起一个念想。
“其实若是结局如此,倒也不错。”
两个要强的人,也许注定只能短暂同路。
*
场景渐渐变幻,无数碎片如走马灯般一瞬而过。
其间唯见陈细君一人独坐抚琴,时而低声自语,不见来人。
算着曾在生死簿上见过的生平,君湘不觉慨叹时光荏苒,宫中世事难料,少女从初长成到眼神逐渐成熟,她始终形单影只,隐藏锋芒。
君湘看着她渐渐故人离故,琴音逐渐沉重,眼神中沧桑感渐深。
再见即墨允时,算着时日,已是五年后。
彼时他战功赫赫,已然成了陈王倚重的将军。
少年将军一腔孤勇,挽陈国于将倾。他随韩老将军守过边境,随丹柔郡主守过都城。
守城一战,护住了陈国,少年将军锋芒显露。
景军退散前夕,陈王年迈,突发了急症,陈国太子代父设宴,宴请景国来使。
景国派遣宗室彻侯前来和谈,宴景陈两国遣使参半。
设宴之前,陈国太子曾来寻过陈细君。
他大步流星踏入她宫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曾问她,可愿和亲?
他义正言辞将家国大义挂在嘴边,感情看似真挚,感人肺腑。
桃花飘落在她琴弦上,她信手接连轻挑两下羽弦,将落花挑落。
她神色平淡,好似从未因他动容半分。
“王妹,此乃陈国危急存亡之际,尔身为陈国公主,当以身献家国。”陈国太子神情严肃,内心一阵激动。
陈细君低眉抚琴,琴音淡泊若流水,是以洗涤心灵,缓解焦躁。
可陈国太子见她沉默不语,内心有些激动,便拂袖踱步,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