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在坊间听了这些闲话,就讲给黎锦听。黎锦听了虽心有不平,但也没余暇多管闲事。
想不到,现在竟然轮到她自己面对这些了。
小商小贩这种人,日子真的是很辛苦啊……虽然黎锦此时还是情不自禁仍将自己当将军看待,但当下的处境,确实能让她对小买卖人心生更多同情。
阿诚推着小推车的时候,黎锦走在他身边,脑子里也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下午这个时间,税吏应当不会来了,但他们若是来了,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想到这里,黎锦又是微愠。
她本来算得上好脾气的人。作为曾经做过将军府大小姐与边境将军的人,黎锦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脾气,实在是温和得简直不正常。
就连莫名其妙地被贬职成平民百姓,回京城又发现自己家忽然穷得几乎一文不名,她都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伤心难过罢了。
父亲黎老将军的性情就异常温厚宜人,黎锦应当是随了他的脾气,又较他锋芒毕露一些吧?
但黎锦的脾气好,只是不容易因为自己的事情生气而已。并不妨碍她想到别人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便心生不平。
黎锦薄怒了一回,便在心中盘算,若是有不长眼的税吏也向自己要什么“维护费”,自己便豁出脸面与他大吵一架。
她虽然连争吵时要说什么都想过了,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生怕现在琢磨好的气势,真遇上对手的时候,便泄了气、失了力量。
如今这般胆小,哪像是祖上起便总是将军,自己也当过将军的人呢?黎锦又在心里自嘲苦笑。
自从兼失了职位与身份,黎锦的性子似乎也懦弱了许多。这便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又算是“得意的猫儿欢似虎,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黎锦思虑至此,不由得心中一凛,忽然胆气横秋,泰然自若起来。
原来人潦倒之时,若有心力注意到自己的狼狈,强打精神、命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话,此时精神面貌即便不说焕然一新,看来却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样子。
完全振作起来虽然难,但强打的精神,也能使人稍稍重拾往昔神采。
黎锦正是处于这强撑门面的阶段,自己虽然心虚,却将锋芒放出,看起来仍很神采奕奕。
她本就生得容貌华贵、风姿秀逸,将锋芒微露之时,看来更是如孤鹤立于家禽之中,极为醒目。
路人经过时,也要多看黎锦几眼。但因为她容貌太过贵气,神态也飒爽凛然,便不敢逼视,离得近一点,反而都扭头走了。
黎锦没怎么注意到周遭氛围的变化,倒是推着小推车的阿诚看出来了。
阿诚腾出一只手去拉黎锦的袖子,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将军。”
“嗯?”黎锦看出阿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微微曲膝,将右耳朵凑到阿诚唇边。
阿诚微声道:“将军吓到别人啦。和气生财。将军露出威风凛凛的样子,别人都不敢过来了。”
“这样啊。是我疏忽了。”黎锦微窘,不知不觉间便流露这种神情,真不像个商人。
于是黎锦想着自己和善时摆出的表情,收起锋芒,微微一笑,对阿诚道:“这样如何?”
她一收起锋芒,神气便重归温润,似暖玉生烟一般,令人看了心生欢喜。
阿诚面色微红,道:“可以了,这样就很好。”
黎锦长吸一口气缓解紧张,道:“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阿诚也很紧张,他轻咬银牙,睁大眼睛,脸颊绷得很紧。
黎锦拿起了锣槌,当的一声敲在锣上。
这一声十分响亮,周围来往的人都能听到。
众人但见,一位容貌不凡的美貌姑娘,身边跟着一位清秀俊俏的少年,推着小推车正在敲锣,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都好奇得纷纷驻足停留、转头观看。
“糖雪球!新鲜上市的糖雪球!别处绝对没有的糖雪球!好吃极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买糖雪球啦!”黎锦喊一段话,就敲一次锣,再重复喊一遍,再敲一次锣,重复三次后才停下。
重复三次后停下来,一来因为黎锦累了,二来她觉得喊一会儿就够了,有兴趣的自然会来打听,没兴趣的喊多少次也没用。
黎锦的吆喝虽然很吸引人注意,但也只是吸引他人远远看着她表演而已,并没几个人靠近她,过来问价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虽然黎锦也料到刚开始经营多半就是这样,但真如此还是让她有些沮丧的。
黎锦忽然掀开盖着糖雪球的白布,又马上盖回去,又叫道:“数量有限,卖完为止!先到先得,过时不候啦!”
一时还是没人上前。
就在黎锦担心自己莫非要把独角戏唱到最后的时候,还真来了一位主顾。
那是一名紫衣女子。她衣着华贵,容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