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与平静,都在京城里逐渐山雨欲来的惶恐中雨打风吹去。
终于,惊慌无措的她去见了皇兄,他们兄妹俩这几年在朝堂上斗得头破血流,往日见面不是冷嘲便是热讽,好不容易有机会心平气和坐在一起,没有乌鸡眼似的斗在一处,却是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里。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难堪。
良久之后,皇兄用极为难言的目光盯着她,长叹一声:“珣儿,或许你我都错了。”
确实是都错了,她是被父皇骄纵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未曾见过民间苦楚,未曾历过人世艰辛,短浅目光只晓得盯着朝堂,却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大厦倾颓,所谓的公主名号,也不过是他人口齿间把玩的笑柄。
若是当初平昌堡急报传来,她和皇兄能放下争执,齐心御敌,或许他们都不至于走到今日......
华珣正愣愣得看着桌前白瓷的茶杯,忽然被木门推开的吱呀声唤回了思绪。
“公主殿下,可汗有请。”
来人是瓦剌达延汗身边的亲卫博木台,汉话说的并不熟练,带着浓厚的蒙古口音。他进来时还带入了身后扬起的风雪,与身上的血腥气搅合在一起,冲得华珣脑海深处似被银针细细搅过一般的难受。
她扶着桌沿,平复了一下心绪,起身整理好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袍,扶了扶头上粗糙雕制的木簪,抬脚跟着亲卫走了出去。
理衣裳,正头冠,她终究是要作为汉人死去的。
身后传来笼烟细碎的呜咽,被漫天风雪一吹,便如游丝般抛散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华珣侧耳去听时,便已寻不到一丝踪迹了。
华珣并没有见到达延汗,博木台将她带到一处暖阁中。里面烧着热热的地龙,摆着绣娘精心绣制的屏风,沉香的香气藏在锦缎制成的帘帐后,被热气一烘,便兜头盖脸地向人扑来。
纵然外面风雪交加,里面却如春天般温暖,被这冷热交替一激,华珣只觉得自己面上微微泛起些刺痒来。
她上前两步,看清了摆在桌上的东西。
白绫一条,毒酒一杯,竟还许她留下全尸。
是了,卢子林已经死了,大越的最后一块领土也被达延汗拿下,现在斩杀她这个前朝公主,难免留下残暴之名。倒不如许她一个全尸,或许史书上还会称颂达延汗的仁义之名。
华珣举起那杯毒酒,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毒性发作地极快,华珣只觉得吼中涌上一股腥甜,她伸手在嘴角沾了沾,便看见满指的鲜血。
双眼渐渐模糊,连指尖的血迹都连绵成斑斓的一片,华珣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桌角,艰难喘息。
恍惚间,昔年往事走马灯一般从她脑海中闪过。那些迷眼荣华,熏心权力,那些斤斤计较,煞费苦心,于此时此刻,都像是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嗤笑她的枉费心机。
若能重来一世,她必不要如今生这般,为这些身外之物,葬送性命......
泪水混着血迹,蜿蜒而下,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毯上,发不出一丝声音。恰如这乱世之中,不会有人在意何时又多添了一缕亡魂。
博木台间华珣已然没了动静,这才转身去向达延汗复命。
“死了?”达延汗坐在营帐中,正用白布擦拭着自己的腰刀,待上面寻不到丁点血迹,才将刀刃凑到烛火边,仔细查看起来。
“属下亲自守着,恪靖公主喝了毒酒,不过片刻就没呼吸了。”
“知道了。”达延汗漫不经心说道,仍然仔细查看自己腰刀,仿佛这位前朝公主亡故的消息,还不如他手里这把刀没有卷边来得重要。
“大汉,可要将恪靖公主下葬?”
达延汗一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道:“他们汉人习惯土葬?据说他们的皇帝登基之日起就会给自己修建皇陵,耗费无数财力,就为了等自己死后埋进去。这位恪靖公主深受皇帝宠爱,想来也有自己的陵寝?”
“是。”博木台低头应道。
“查查她的陵寝建在何处,皇帝老儿这么宝贝自己的闺女,想来给她预备了不少好东西。兄弟们今日打了胜仗,到时候便将那些东西都分下去,落在我们手里,总比陪她下葬强得多了。”
“至于这位恪靖公主。”达延汗将手中弯刀入鞘,冷笑道:“外面随便找个土坑刨了,将她埋进去就是,用不着葬进那座陵寝了。”
“说来,我们瓦剌真该好好感谢这位公主,要不是她只顾争权夺利,阻扰援军出发,我们如何能有今天!当初卢子林带着军队百姓死守平昌堡,一直耗到堡中弹尽粮绝才退兵败走,若不是这位公主相助,我们岂能这样轻易拿下!”
“大越百姓若知道这位被他们奉养多年的公主,就是导致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只怕连城外的小土坑都不会给她留下,更何况是耗费了无数徭役财力的陵寝。”
“她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