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清水巷子的席面甫一开张,顾中则就在暗中观察那个少女。
那姑娘生着短小的脸盘,眉眼弯弯,不笑时看上去也像笑着一般。顾中则还观察到,她身上所穿的白衣正是西南一带流行的萤纱缎。长衣的腰间系着一根鹅黄色的绸缎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三个糖玉的坠子,想来她应该是个富庶人家的女儿。
白衣少女似乎察觉到顾中则的目光,转过身看着顾中则,道:“你还不走么?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顾中则道:“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他们是来杀人的,我却是来救人的。”
白衣少女道:“你救你的人,他们杀他们的人,这人究竟活不活得成,只看谁的本事更大便是了。”
顾中则道:“那你说咱们两个谁的本事更大?这贺老板活不活得成?”
白衣少女道:“便是你,再加上那边炒菜的两个人,我也是不怕的。”
说罢,白衣少女从桌子上拾起一片柳叶,手腕使劲发力,直直地将它射向了顾中则的桌子。只见那叶子如同飞镖一般,钉进了红木桌板侧边,零星的木屑飘散在雾气中。
朱二朱三就像没听见白衣少女的话一般,一个沉着地颠着锅勺,另一个忙着给灶台里添柴火。
顾中则并起两根手指,夹住桌板上的柳叶,轻轻一拔,便把那柳叶完好无损地拔了出来。顾中则用手摸了摸桌板侧面的空洞,摇了摇头。
顾中则道:“你可知这红木桌价值几何?若是身上没带银两,那两个炒菜的可是要把你扣下来,给他们打杂还账。”
白衣少女道:“我懒得与你在这里废话,你若无事便赶紧走吧。”
顾中则道:“你身后的贺老板,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万事通,江湖中人常常要花大价钱来找他帮忙,叫他去寻找那些下落不明多年的人。”
白衣少女道:“正是如此。”
顾中则道:“可你在这已坐了近一个时辰,贺老板的摊位上已送走了五位客人,你还是一言不发。可是怕贺老板看穿你的心思,知道你的来意?”
白衣少女道:“我生平所行之事件件都是光明正大,即便是要杀人,也定让他死得心服口服,自然不怕人看穿。”
顾中则道:“既然不怕,又为何要用你身上的银针点了贺老板的穴道?”
顾中则在半炷香之前就已注意到贺老板的异常。锅里的水已经烧干,贺老板原本是要转过身去,从身后的坛子里再取一瓢竹露添进锅中。只是这一转身,就好似被施了法术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顾中则没有贸然出手,一来是因为不清楚下手的人究竟是谁、身在何处,二来则是因为没搞清楚贺老板是如何被偷袭,怕自己轻举妄动反而会伤了贺老板。
但就在刚在朱二老板向顾中则谈起那件前朝鲜衣的时候,顾中则却突然发现在那少女洁白如玉的衣裙下面,似有星星点点的银光闪耀。年轻女子在刺绣里掺上银线的心思并不少见,只是这女子身上若隐若现的银光都聚集在袖口和前襟,断断续续,随风摆动,不像是什么时兴的花草纹饰,倒像是......
顾中则心中暗道:“倒像是嵌在衣袖上的银针。”
那白衣少女定是在雾气的掩盖下,偷偷用银针点住了贺老板的穴道。想明白了这一点,顾中则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得来了。
面对顾中则的一番盘问,白衣少女的语气始终显得生硬而稚嫩。
白衣少女道:“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为何非要多管闲事?我......我也不会叫他太痛苦的,我只会给他灌上一壶清苦的汤药,他就会像睡过去一样舒服,就......就不会再给别人添什么烦恼了,我也会好好地把他葬在一处风水宝地,叫他下辈子能投好胎享清福。”
白衣少女皱紧了眉头,似乎正在努力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讲给顾中则听。顾中则看着她那双清澈黝黑的眸子,觉得她并没有说谎。
顾中则道:“你知道他是个好人么?”
白衣少女答道:“他让我家主人徒增了许多烦恼,怎么会是好人?更何况,江湖中许多早就销声匿迹的英雄豪杰,就是因为他多嘴,才叫仇家又寻上门来,枉丢了性命。”
顾中则道:“你怎知那些躲起来的都是英雄好汉,而上门寻仇的就都是乌龟王八蛋?让人愿意赔上整副身家也要得到他们的踪迹,这样的人会是无辜的么?”
白衣少女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和那些腌臜人没什么两样,总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无辜而受到牵连的人。”
顾中则反问道:“若真是无辜而受牵连,不想让人追查到你们的行踪,就更不应该在这清水巷子里招摇,甚至伤人性命。何况我猜那个派你来的人,贺老板应该还没有向人透露过他的行踪吧?既然贺老板不曾妨害过你们,你又何苦在这里杀了一个可怜人呢?”
白衣少女道:“他今日没有说出去,难保他明日不会说出去,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