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看着香蒲与老妇渐渐远去,便转身从石台不远处的沙坑中,用布袋取了一些沙子过来,随后又将沙子尽数洒在树干上。
老鬼将手伸进树干中,拔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
树干中立即传出问蔷的声音。
问蔷道:“你是谁?”
老鬼没有回答。
问蔷又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抓我来做什么?”
老鬼仍然不作声。
老鬼拿出打火石,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火油,洒在了树干上。
问蔷闻到火油的味道,声音变得更加急切:“你没有妻子儿女么,若是你的妻子儿女被人不明不白地捉了去,连个缘由都不肯说清楚就要被烧死了,你又作何感想?”
这次老鬼终于出声了,他低声道:“我没有妻子儿女。”
问蔷道:“我听你的声音,大概已经四十多岁了,怎么会没有妻子儿女呢,是因为你很穷吗?”
老鬼道:“因为我是鬼,不是人,所以没有妻子儿女。”
问蔷道:“那你有其他家人吗?”
老鬼道:“鬼是没有家人的。”
问蔷道:“你至少总得有一双父母吧,说不定还会有兄弟姐妹,你就算是鬼,也是人变的鬼,你变成鬼之前和我们是一样的。”
老鬼一愣,道:“你们?”
问蔷也一愣,随后道:“我和我家公子。”
老鬼道:“等我烧死了你,就要去找你家公子了。”
问蔷道:“你为何恨极了我,非要烧死我呢,我又不曾得罪过你。你行行好,就放我走吧。”
老鬼道:“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行过好事,也不缺你这一条冤命了。你要怨,就怨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人。”
问蔷道:“是我自己走来的,我到了地府都不知道该怨谁的好。”
老鬼道:“那便怪你家公子好了,若他不是平泽梅家的人,或许你就不用死了。”
问蔷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梅家,可我家老爷平日里积德行善、乐善好施,我家公子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我为什么要怪他们呢?”
老鬼道:“就是因为他们太爱管闲事了。”
问蔷道:“你若放了我回去,我一定帮你把这话带到,叫我家老爷和公子不再管家主人你的闲事,你看这样好不好?”
老鬼将火石凑近了树干,道:“我是鬼,不是人,你和鬼说多少话都是无用的,因为他们只听阎王爷的话。”
在那火苗即将触碰到树干的一瞬间,一道银光闪过。
是梅行川那柄剑。
老鬼觉得指甲一阵冰凉,以为自己的手指被削掉半截,赶忙低头去看。手指还在,可握着火石的那根食指的指甲已被削掉了一层。
梅行川站在树干前,脸上戴着一副草编的面具,轻轻用剑扫过树皮,树干应声裂开,露出躺在其中的问蔷。
问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叶和尘土。
问蔷道:“少爷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被裹在这树皮里有多难受,每过一会这树就缩小半分,他们就算不赶快烧死我,我在里面也快要憋死了。”
梅行川道:“你平日里不是称自己是最能吃苦的么,怎么今天倒娇气起来了。”
问蔷道:“这老伯的脑袋是一根筋,凭我怎么说,他都非要弄死我。”
梅行川道:“这位兄台,我知道你也只是受你家主人之托,眼下既然我家侍女无恙,你自行离开便是了。”
老鬼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道:“我家主人要我杀了她,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的。”
梅行川道:“你家主人要她的命,不过就是为了震慑我父子,如今我已站在你面前,你便无需再伤她分毫了。”
老鬼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冷道:“婆婆叫我杀了她,我就只能杀了她,婆婆没叫我杀你,我就不必杀你。”
梅行川觉得与他说不通,只得再次将剑拔出剑鞘,又将剑鞘递给问蔷。
梅行川道:“经刚才一剑,阁下应该知道自己的武功在我之下。”
老鬼道:“我的确打不过你,更莫说要取你二人的性命。”
梅行川道:“可你还是不肯走?”
老鬼道:“不错。”
梅行川道:“也不肯放我二人走?”
老鬼道:“除非我死。”
梅行川长叹一口气,道:“得忠仆如此,真是你家主人的幸事。”
未等老鬼回答,又是一道银光在眼前闪过。
这次老鬼的左腿感到一阵凉意。
老鬼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腿被划了一道三寸长、半寸深的口子,鲜血缓慢地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梅行川道:“这回你就没法再阻拦我们了,你家主人看到这伤口,也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