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强撑着笑,将垂下的发捋直耳后,解释道:“大表哥有所不知,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病后身子较常人弱了些,是以生病好得慢。”
谢行之眼帘微掀,扫了眼她苍白虚弱的唇,静默一阵后才道:“那我便不打扰表妹养病了。”
月吟没想到谢行之这么快就离开了,他没揭穿她心思,那大概这事就算翻篇了吧。
月吟心里一丝小窃喜,拢了拢披风,欠身相送,“大表哥慢走。”
阁楼门开了又关,将冷寒的风雨隔在外面。
谢行之前脚刚离开,玉瓶端熬好的药来。
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屋子。
月吟还没喝,光闻到药味便苦得直皱眉,她病怏怏坐下,把药碗推远了,“我不喝,这药太苦了。”
她最厌喝药,刚染风寒浑浑噩噩的那几日,玉瓶玉盏没少给她灌药,如今她一闻到药味便不舒服。
玉盏苦口婆心劝道:“姑娘,不喝病怎么好?您昨日烧刚退,适才又吹凉好阵凉风。”
月吟扫一眼碗里棕得发黑的药,心中抗拒,攒眉苦脸任性说道:“不喝不喝。”
生病后不爽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话音刚落便起身,回到床边准备休息。
与此同时,谢行之薄唇紧抿,面上还保持着在屋外听到那话的冷意,慢慢走下皎月阁的楼梯。
正德跟在后面下意识擦了擦冷汗,从他来皎月阁开始,便紧着一颗心,大气也不敢出,如今离皎月阁渐远,世子面色非但没好转,身上的气息更沉了。
世子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表姑娘还拿身体作局,这哪是身子弱,久病不好,分明是故意不让病好。
正德摇摇头,暗叹一声。
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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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吟以为谢行之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哪知下午真的换了位新大夫来给她号脉,开药。
新药方的药比原来的药苦,月吟被大夫守着,喝完那一碗药,只觉五脏六腑都是苦的,就连吃的糖也带着苦味。
晚上,月吟身子乏,早早就洗漱回床上歇息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在窗边吹了凉风,又被那一碗极苦的药给苦到了,月吟梦到她发烧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碗药。
这药味丝毫不比下午那碗淡,熏得月吟鼻子捏着也能闻到浓浓的药味。
“怎么又使性子不喝药?真不让人省心。”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月吟眼睛一亮,雀跃欢呼地差点从床上站了起来。
是姐姐!
疼她的姐姐,柳婉星。
柳婉星人如其名,温婉娴静,单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月吟所有目光。
月吟额头烫,身上不仅烫,还酸痛,她抓住柳婉星的手,太久没见思念的人,她鼻子酸酸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委屈道:“姐姐,我好疼,要抱抱。”
柳婉星抱了抱她,手轻轻拍抚她后背,温柔说道:“好好养病,别拿再身体开玩笑。”
月吟头枕在姐姐肩上,“可是不这样,我会被赶回扬州。”
姐姐揉揉她头,“听话,先把药喝了。”
一听要喝药,月吟双手捂住嘴巴,连连摇头,可怜巴巴看向姐姐。
姐姐果然没让她喝药,最后带她去了药池。
月吟脱完衣裳,浸在药池里,只露出黑乎乎的小脑袋来,没多久就泡出汗了。
药池没有边,上高下低像个岸滩,她半个身子露出药池,趴着上高下低的药池滩,下颌枕着纤白玉臂,水珠顺着光洁的背缓缓滑下。
药池氤氲的热气将脸熏得宛如蜜桃般粉。
她闭着眼睛,趴枕手臂跟身旁的姐姐说话。
起初,姐姐还在回应她,当她话越说越密时,姐姐却没再说话。
月吟睁开眼睛,发现姐姐背对着她,准备偷偷离开药池。
月吟慌了,从后面抱住姐姐,手臂紧紧圈住她腰,沾了药水的胸脯贴着姐姐的背。
药水将她薄衫背后浸湿。
“不要走,别又丢下我,好不好?”
月吟害怕姐姐这一走,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低低啜泣。
身前人披着发,没有反应,但身子明显僵了。
月吟发觉姐姐高了些,腰也粗了一点,身上也没那么软了。
想起从前,她只要装装病,姐姐就会留下来陪她。月吟故意软着嗓音,可怜道:“我生病疼,难受,你就陪陪我嘛,别走。”
她手臂抱得更紧,脸颊轻轻蹭着背,然而面前的人身子更僵了。
硬邦邦的,比石头还硬。
月吟蹙眉,喃喃道:“怎这么硬。”
倏地,前面的人转身。
月吟愕然,脑中闪过一阵轰鸣,耳畔跟着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