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弗身后的几个人。
其中有个面孔白净、打扮似花孔雀般的少年,楚颂认出来了,那是方国公家的小世子爷方惟真,地位尊贵,能让方惟真心甘情愿跟随其后的人……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
楚颂失色,立刻对成弗拱手行礼道:“小民不识天颜,请圣上恕罪!”
画屏也匆忙行礼,不敢再看成弗一眼,“奴婢见过圣上。”
成弗只盯着谢献音:“我有几句话和她说。”
方惟真聪明识眼色,视线幽幽扫过楚颂和画屏无声提醒,便先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楚颂先是犹豫地看了谢献音一眼。
谢献音拉着他的衣袖,紧张地望着他。
她的意思昭然若揭。
她希望他别走。
楚颂目光动摇,思索片刻,犹豫地对成弗拱手道:“圣上,无论献音之前和您有什么过节,请圣上宽宏大量,不要和献音计较,她只是个小姑娘。”
成弗的眼神冷冷转向楚颂。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事情需要别人插手?
他只是和她单独说几句话,这人居然替她求情?
他有什么资格?
虽然年岁差不多,但成弗比楚颂高挑一些,更别说周身独属于帝王的冷峻锋利,气场极强。
楚颂在他的视线下,竟觉得压力大得冒出了汗,如同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背脊,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去。
他再次开口:“请求圣上……”
成弗打断道:“知道了,下去。”
楚颂只好行了一礼,离开前,压低声音对谢献音道:“献音,不要害怕,圣上问你什么只管应答就是,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来找我,我替你担着。我和画屏去那家茶楼等你。”说完,便带上画屏先行离开了。
如织的人流中,只剩下成弗和谢献音。
谢献音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她没有看他,眼睫半垂,看似柔婉地站在他的面前,站在这元昭五年的京城的繁华街道中。
成弗看着她的目光极为复杂,像是掺杂着痛苦、惊喜、愧疚、懊悔……无数种情绪。
许久后,他终于出声叫她:“阿音。”
谢献音没有反应。
成弗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他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用了我。
谢献音笑笑,却道:“献音只是一个普通民女,没什么能和圣上说的。”
听她话语冷淡,成弗心脏如被大手捏紧。
他目光惨痛,却又直直地注视着她恬静的眉眼,眼睛眨都不眨,似乎生怕一眨眼,她便会从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就如同前世,当他发现最深层的秘密,恍然回首,遍寻整座皇宫,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再也无法亲眼看她一眼。
她曾是他在无数个黑天白夜,心心念念渴望见到的,唯一的那个人。
“可是,朕有话和你说。”他说。
谢献音猛地撇开了头。
成弗注视着她,似是看尽了一生的沧桑,他说:“阿音,上辈子,是朕对不住你。”
谢献音闻言,终于抬眼看向他。
成弗以为她会有所动容,就像前世她嗔恼他的时候,他只要放低姿态哄一哄她,她就会和他和好如初了。
可是,事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看向了他,却像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笑起来,娇艳的唇瓣弯起,那么婉转动听的声音,却让他呼吸窒痛如刀割。
她说:“圣上说什么呢,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这么重的话,民女可受不起。”
又福身一礼:“圣上如果只是想对民女说这些,就不必了,若没别的事情,民女告退了。”
她说完转过身,直接迈步离开。
她步幅小,才走出几步就被追上了,手臂也被成弗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一步都动弹不了。
他似是慌了,道:“阿音,你听我解释。”
谢献音厌恶地抬起手,一点一点挣脱。
“放手。”
成弗却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臂,“阿音!”
谢献音不想忍耐了,一字一顿道:“我说,放手。”
成弗的目光瞬间变得惨然,看着她,似压抑着剖腹剜心的痛苦。
他说:“你要怎样才能陪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朕只想看看你,和你说几句话。朕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上辈子,当他终于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要去寻她的身影,她却已经不在了。
当他从和她熟悉的小太监小宫女口中,得知她为他做的一切,得知她的孩子是如何因为他而流掉,得知她弥留那几年,表面上和他冷战,私底下却还给他绣了香囊,衣裳。
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