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十六年八月初六,盛京城里最热闹的事都发生在苏家。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
伴着喜娘尖亮的嗓音,梳尖划过头皮,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苏予棠的脸蹭得一下红了。
她与太子的婚事是早已定下的,只是她未曾想到圣上那么着急把婚期提前了许多。
婚礼虽仓促,也足够隆重。
“哎呀呀,快瞧瞧咱们太子妃,真好像是九天玄女下凡·····”喜娘的圆圆脸上堆满了笑意,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外头锣鼓喧天,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混着众宾客的笑闹声,喜娘在耳边的赞誉声倒是听不清了。
苏予棠端坐在镜前轻敛着眸子,抿了一口唇纸,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娇娘娇艳明媚,美目流盼,睫毛微微颤动,压不住眼中的少女羞赧。
皇家绣娘不眠不休数十日赶制出来的喜服,红衣金线,衬得新娘子面如桃花,愈发娇艳动人。宽大的袖口之下露出一段皎若白雪的手腕,就如同白瓷一般惹人疼爱。
太子萧晏修迎娶太傅嫡女,盛京第一美人苏予棠,何其美事。
对于苏予棠而言,她的欢喜与旁人不同。
萧晏修对于整个大梁是顶顶尊贵的太子爷,可在苏家,他是爹爹的得意门生,更是苏予棠的太子哥哥。
大梁国风开放,太子尊师重道,往日里总出入太傅府,但长居内宅的苏予棠仍是不常见到他的。
小时候苏予棠对素来冷脸的太子是有些惧怕的,总觉得他不好接近。直到被皇上许给了他,她对这个哥哥才渐渐生出了多的心思。
萧晏修性子冷淡,待人永远温和有礼却透着淡漠疏离。唯有在苏家,他才好像多了几分人气。
虽不是对她的。
可苏予棠心想,待她嫁入东宫他们能日日相守,她也是欢喜的。
苏予棠望着镜中桃腮红绯的自己,想到往后她不需再偷偷躲在屏风后偷看他,听闻太子消息也可坦然笑对,不必再按捺小鹿乱撞的小心思,嘴角压不住地扬起。
喜娘得了丰厚的赏银便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苏夫人孟氏和苏予棠。
孟氏亲手帮苏予棠挽起了发髻,簪上了一只云鬓双喜金步摇,虽是笑着,可眉眼间还是沁出了泪水,“我的阿予不过十六岁,如今竟是要做旁人的夫人了。”
苏予棠心头一紧,这金步摇是孟氏嫁入太傅府时的陪嫁,如今簪到了自己发上,她知晓母亲的心意。
她伸手握住了孟氏的手,见母亲强忍着眼泪不落下,心头更酸,“母亲,可是担心女儿?”
太傅府只有她一个嫡女,爹娘和哥哥把她宠上了天。今日这一嫁,她便不是苏家嫡女了,是大梁的太子妃了。
孟氏嘴角噙起笑意,食指轻轻点了点苏予棠额头,“傻丫头,你是要嫁给你太子哥哥,母亲自然是放心的。”
母亲这一声太子哥哥,道出了她自以为掩饰很好的少女心思,苏予棠的脸更红了。
微微俯身,孟氏手中的螺黛笔淡扫,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为苏予棠描眉上妆。
这些事原是有妆娘做的,但孟氏满心不舍,事事都想亲力亲为。
苏予棠强忍着没有落泪,往母亲怀里蹭了蹭撒着娇。
孟氏又说了好些体己话,直到外头响起了喜娘充满喜悦的声音,“夫人,太子妃,吉时快到了。”
伸手拿起了桌边殷红的红布,孟氏吸了吸鼻子,堆上了满面的笑意,“好了,快些了,可不能让太子等你。”
苏予棠扶着母亲的手刚起身,就听着外头喜娘尖锐的尖叫声,和刚刚的喜庆不同,这叫声听起来十分可怖。
她脚步一滞,微微蹙眉,宫中派来的喜娘怎会如此不识大体?正想叫林妈妈过来询问情况,又听着外头的喧闹声越发乱了。
原本欢声笑语的宾客们都在惊呼,似乎是有什么人闯进了太傅府。
“母亲······”苏予棠紧张地握紧了孟氏的胳膊,一双美目流转着惊惶。
饶是她这样的闺阁小姐,也发现外头不对劲了。
太子纳妃的大婚之日,怎么会有歹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孟氏颇为镇定,带着一丝笑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阿予莫慌,你爹爹和哥哥都在前厅待客呢,一会太子爷也会亲自来接你。天大的事,他们都能解决。”
是了,有太子哥哥在,自然是万事不怕。苏予棠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却听着外头响起了侍女的尖叫声,还有几声粗鄙的男声。
“太傅苏祁贪赃枉法,苏应淮草菅人命,奉皇上旨意,严查苏家上下!”
“爹爹和哥哥?这怎么可能?”苏予棠脸色煞白,头一阵一阵发晕,指尖扎进掌心的痛楚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外头侍卫的声音一浪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