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是太子生母早亡时留下的贴身婢女,从小在萧晏修身旁伺候。
苏予棠曾听父亲说过,萧晏修性子冷,情感上更是淡漠。
在这世间,除父亲得了他的敬重,便只有崔嬷嬷能得他半个娘亲般的敬爱。
崔嬷嬷虽然是宫婢,却不是奴才。
被选为太子妃之后,崔嬷嬷曾在苏家小住一段时日,是圣上派来教养苏予棠宫中礼仪的。
宫妃的走路仪态,请安时辰,还有宫里的各种规矩,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崔嬷嬷为人和善,又很是喜欢苏予棠,当时与苏家众人相处都很愉快。
今日一踏进来瞧见苏予棠,崔嬷嬷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眶瞬间变红了,“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苏予棠噙着泪,她明白崔嬷嬷此刻来便是要告诉她太子的决定。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嬷嬷我明白的,太子哥哥有这样的决定也是人之常情。”
听苏予棠这样说,崔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
“今日苏家突逢巨变,确实打乱了你们的大婚仪式,不过庆典如今已是安排妥当。老奴这次来便是奉了太子和圣上之命,迎太子妃回宫。”
太子妃?
苏予棠完全怔住,她没有想到随崔嬷嬷而来的并不是退婚书,而是八抬大轿。
崔嬷嬷微微一笑,身后便涌出了许多宫女。
苏予棠原本就穿着喜服,稍稍打理补妆,便是娇艳不可方物的惊世美人。
“太子妃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老奴在宫中数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今日这种不敢呼吸的感觉。”崔嬷嬷扶着苏予棠往屋外走,安稳地送她坐上了喜轿。
苏予棠头上蒙上了红绸盖头,瞧不见崔嬷嬷的神情,却也因着她的夸赞红了脸。
外头突然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乒乒乓乓地每一下都砸在她的心口上。这一切就好像是梦境一般,她真的要成为太子妃了?
苏予棠低着头,透过红布,她只能感受到轿子的晃动,眼底是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
轿子外头是马蹄声,很多很多的马,很多很多的靴声,心慢慢地安了下来。
依照祖宗规矩,红缎围的八抬大轿外头,应该有内务府总管带着领署官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
既然圣上是按着规矩来的,该是真要把自己纳为太子妃,或许他对苏家也还是留有余地的。
待入了宫门,喧闹的声响渐渐安静下来。
明明苏予棠什么也瞧不见,可她脑海中偏偏印出了那红墙砖瓦,心间升起了一丝对未来时日的慌乱。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整场婚宴都依足了仪制,太子纳妃不同于纳妾,三书六礼繁文缛节一样也不会缺。
“太子妃无需紧张,您做得很好。”崔嬷嬷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似乎是在宽慰着她。
苏予棠微微点头,心下淡然,这样的夸赞对太傅嫡女而言实属寻常。
让她吃惊的,是眼前出现的这一身蟒袍喜服。盖着喜帕低着头,苏予棠只能瞧见来人的下半身。
是她的太子哥哥。
按规矩,她入宫后种种礼节仪式都是内务府主管和崔嬷嬷带着她去完成的,太子只需在东宫等她去行礼便好。
可他竟然站到了她面前,陪着她往东宫走去。
他是来接自己的?
原本苏予棠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想念他出现了幻觉,听着身旁崔嬷嬷轻不可闻地咦了一声,她才确定太子当真来了。
这一路不长,苏予棠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他虽然一字未说,可她瞧着他腕上那串常年佩着的沉香木珠,闻着身旁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他常点的檀香。
风起叶落,娇俏红鞋和沉重黑靴同时踏上落叶。苏予棠低着头看着他的每一步,心中有些什么越来越不安分。
踏进了东宫,他终于执起了她的手,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执起她的手了。
苏予棠越发慌乱,什么都不曾听见,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越跳越快就要冲口而出的心,还有他掌心的微凉。
“礼成!”
尖锐嘹亮的声音延绵传着,苏予棠被搀扶着进了新房。
房中只她一人,安静地只余她的心跳和鼻尖缠绕的淡淡香气。
“你说礼都成了,太子今日还会来吗?”
“你的意思是,会不会让太子妃侍寝?本来肯定会,可现在不好说了,你没听说吗,今日苏家······”
门外那个内监大抵是以为她听不见,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苏予棠心头也紧张着,今日这一日,实是太像梦境。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