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妈总是说,科技的发展让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可在见到李季暄之后,我才悟出来,不是科技催熟了我们,而是过多的信息压垮了原本应该自由自在生长的小树芽,于是无助的小孩儿啊理所应当地认为,大人模样可以让他们更加坚强。
让我意识到李季暄还是个小孩子的点并不止前日夜晚他在我怀里哭泣,还有此时会因为谁能吃到马娘炸出的第一个马糕而被我逗得脸气鼓鼓的,叉着腰对我喊着:“我一定要多多吃饭,以后长得比三姐更高,这样三姐就再也没办法戏耍我了!”
“好啊,好啊,我可太期待那天了,到时候季儿就能戏耍阿姐了,不过现在还是阿姐更厉害些,哈哈哈……”
“我才不欺负阿姐,我要……保护阿姐……”说完这话季儿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羞红了脸。
也许是从前亲缘淡薄,除却没办法割舍的父母关系,剩下的兄弟姐妹也在一次次的疏离与伤害中渐行渐远,听到李季暄的这句话,我沉寂的心竟渐渐有了复苏的苗头,本来想笑,却感觉眼眶有些酸,不知道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好啊,那季儿要好好长大,来保护阿姐。”
不过三四天,我却好像感受到了一辈子的快乐,每天只是吃吃喝喝,没有任何压力,偶尔季儿还会来找我讨论课上老师布置下来的问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的观点对于季儿而言确实非常新奇,但在这个时代的情况下,有些还是太超前了,因此他并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也常常会各执己见。
“你这死小孩儿,倔起来是真倔啊!”我常常会被他的固执气的昏头转向。
可偏我也是个不愿退步的人,每每此时就只能以季儿的一句话结束,“阿姐害不害羞啊,辩不过我,就拿我的年龄说事,我们先生可说了,学无前后,达者为先。”
“三姑娘,小少爷,可先歇歇吧,马娘叫我准备了些甜瓜,今日晚饭正好油了些,吃几块解解腻。”斯心手上的甜瓜倒是把我们的目光全都吸引走了。
我捻着一块甜瓜不紧不慢地吃着,抬头看了眼窗外,暗夜如倾,雨如落珠般砸在地面的一瞬便消失了,可我的周围却没有丝毫的寒意,只有暖黄的烛光与沸腾的烟火气,到了此刻我才觉得,我好像生来就是活这个瞬间的。
一夜的季雨过后,天放晴了,泥土混着青草的香气直生生地钻进人的脑子里,直教人头脑清醒,身心舒畅。
“问三姑娘安,前院王先生处送来一双鲤,我给您送来。”万叔不常来后院,我身子也疲懒,且马娘也不叫我去街上“抛头露面”,便好几日不曾外出,是以好多日未曾见到他了。
“万叔好久不见。”万叔惶恐地连连摆手,这么多日我也都习惯了他们不习惯我的习惯,“王先生,是季儿的老师么?”之前季儿倒是好几次和我谈论起他,每每提及总是饱含诸多崇敬。
“正是。”
“那放到季儿那里就好。”我随意地摆了摆手,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王先生要送给他的学生鲤鱼,但我向来就不喜欢鱼什么的,对禽类更是看一眼都厌恶极了,是以便不多探究。
“送双鲤来的那人说,这是王先生给您的。”
“给我的?这王先生为什么要给两条鲤鱼?”这也太奇怪了。
我说完,万叔倒是愣神了一秒,随即便又开口道:“是仆的不是,双鲤便是书信。”
有听过用“鸿雁”、“笺札”代称书信的,“双鲤”倒是头一回。气氛沉默了良久,我们俩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万叔便把那封“双鲤”递给了我。与印象中的牛皮纸样式并不太一样,信封是由两片厚蓝纸组成的,两边还有类似鲤鱼的印记,虽然感觉有些抽象。展开信纸,是一股淡淡的墨香,总感觉与我之前心血来潮练书法时买的墨水是不一样的,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字工工整整的,大小一致,间隔相同,笔锋清晰,未有一处涂改,不知道这里的行情如何,但这人的字在我们那儿高低能当个书法家。
“万叔,您识字么?”想来这信也不该多私密,便也不想费那个劲,半蒙半猜地读这封信,不然也浪费如此精美的包装。
“跟在老爷身后,便也识得一些。”
原信是这么写的:“书呈李三小姐妆次,贸然通函,甚歉。然事急从权,故尔如此,冀求宽恕。令坤仲求学予门下,比来已隔年许,才思敏捷,圆木警枕。缘今行径不同往日,予多次面嘱,令其苦读待考,无果。治学不可荒怠,业精于勤荒于嬉,故手书一封,多劳费心,再表谢忱。谨此奉闻,勿烦惠答。太宗十八年八月七日王忱谨书。”
听文化人讲话,费劲是费劲了点,却也顺耳,一封告状信写的人竟没脾气。
“万叔,我想问问每天陪季儿上学的那个人叫什么呢?”
“季公子身边的小厮名叫长风,原是个乞儿,伯公子见其可怜便带回府中,是以六岁上就跟在季公子身边了。”
“万叔,麻烦您等季儿回来后让他来找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