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阳宫紫宸殿内,三十九岁的女帝白睌,身着深红色曲裾式帝服,头顶八龙戏珠冠,眉心点抹青印,双膝弯跪在神龛前,诚心诚意一拜再拜。
神龛上供奉的,不是道家三清祖师,亦非什么保人吉祥安康的神将,而是半边好似齐刷刷被人用利剑从整体上切割下来的匾。
匾面之上,隽秀清透的笔调,写着个丰神俊雅的院字,在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内,微微泛动星光,并散溢出闻到令人神清气爽的清香。
对于白睌来说,这或许是此生最为重要的东西,不过她也发现,比起昨日,此刻匾上的星光,明显暗淡了些,飘散的香气,同样相较之前微弱很多。
正拜祷间,外面小太监冯元一远隔殿门禀报:“女帝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嗯,叫他偏殿先候着。”女帝白睌声音清澈中自带有股子穿透力。
“遵命!”冯元一领命退去。
白睌伸手揭下红布遮盖住半块院字牌匾,来到镜前略微整理妆容,随后前往偏殿。
偏殿中,束高发穿白羽大氅,面容弥老却面色红润泛健,额头微微隆起的大闵当朝国师,应天府掌教董仲玄,正在等候。
见女帝到来,他轻放茶杯,拱手而拜:“臣董仲玄拜见陛下。”
“无须多礼!”
白睌摆手示意赐座,接着屏退左右:“仲玄啊,今天我宣你前来,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呢,是关于长宁公主的,从前天失踪至今已有三日,乌衣卫,提刑司,青花内侍,给朕的答复都是毫无进展,你可有什么良策。”
董仲玄抚了抚垂颔的山羊须道:“陛下,此事我有所耳闻,属实蹊跷,不过还请宽心。”
“微臣今日离开应天府的时候,长宁公主送我的两只金丝雀儿,叽叽喳喳叫声欢喜,估计今日,定然有好消息传来。”
白睌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些:“如此最好,第二件事,是想让你给我解个梦,昨夜入寝后,梦中有七星暗淡,月华无光的景象,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正侧耳倾听的董仲玄额头纹络微攒,眼中掠过一丝惊骇,脸上却波澜不惊,用略显空洞的喜悦语气表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七星环月,乃是祥瑞。”
……
大横山半山腰,陈长安横冲直撞进三元观,呼喊的越发大声:“长宁公主,你在哪里啊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啊!”
想要对付偷偷摸摸的贼,就要光明正大,老子就是来找人的咋了?底气十足,有恃无恐!
正嚷嚷着,迎面与名手端木盘瓷碗的青衣道童相遇,道童忙把碗盘扣在地上,即冲陈长安喝斥:“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我们道观里面乱嚷嚷,出去出去。”
同时另外只手紧握成拳,暗中蓄力,随时准备出击。
呦呵,好大的脾气,陈长安用竹竿敲打前面的砖地,双手像是平常人在黑夜出行那样摸索道:“这位道长,我是来上香的,上香的。”
“道长您不知道啊,草民本是大横山下的田农,日子过的非常穷困,好在前天长宁公主来三元观拜香还愿,路过家门赏给我些银两,后来听闻公主在三元观失踪,很是担忧。”
“让我进去上香给公主祈个福吧。”横起最嚣张的心态说最怂的话。
“你……是个瞎子?”道童发问间,那只凝劲蓄力的手慢慢松开,卸下警惕,收敛起杀机。
陈长安声情并茂道:“没错道长,我是个瞎子,若非长宁公主施舍银两,都不知道该如何养活家中老小,就让我进去上柱香给祈个福吧。”
说着扯住道童的双手,也就是在这一刻,他鼻翼轻抽,从对方衣袖表面嗅到些特别的味道。
“哎呀,闪开,我还要赶快去殿里诵经,休要耽搁,长宁公主是在回宫途中失踪的,再敢胡说八道,小心割掉你舌头!”
道童喝斥,一手甩出,重重的力道把眼中蕴着丝丝缕缕狡黠神采的陈长安推摔出去,撞倒旁边的木盘和瓷碗,瓷碗中残余的辣油,呛的他咔咔咔直咳嗽。
好辣的辣椒,嗯哼,刚刚路过长安街头的时候,叫卖的是不是说,长宁公主喜欢吃虎皮辣子?你个小瘪三,给公主送饭菜的吧!
心思一动,回想起刚刚从对方手上嗅到的脂粉味,陈长安演技爆发大声嚷嚷:“快……快,道长,我……好呛,观中有没有井,打点水来给我喝,好呛!”
听到井这个字眼,道童面皮陡绷,直接拳打脚踢:“你个乞丐怎么这么多事,赶快滚,不然道爷我弄死你。”
“快滚,我们道观是专给官家勋贵开的,你算什么东西哪来的资格上香!”
“是是是,哎呦呦!”
尼玛的,反应过于剧烈,果然有问题,陈长安慌乱捡起竹竿,左手抱头右手敲打前面的砖地探路,狼狈不堪的样跑出道观。
“呵忒,瞎眼乞丐!”道童冲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说不尽的鄙夷。
而陈长安,蹿出观门往林中一钻,俊俏如精雕的脸上浮现起抹“奸计”得逞的神情,嘴角拉扯着右边腮蛋儿的肌肉上扬出条凹勾。
小小道童可笑可笑,马上就要芭比扣了知不知道?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