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清延
师姐她为天之骄子,即使是在凡界,也是身份尊荣,而踏上修真路,她也是玄云宗子虚真人门下得意弟子。
她不会懂他的心情,也不会理解他的行径他早有预料,而且原本也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他能碰上师姐是个意外。
而再经魔修一事,他自觉两人间的距离已经不可避免地更加远了。
他只能将他的心思,他的所有不可告人、光明煌煌的心思压在心底下,不能说,不好说,也不会说。
他决心将这心思永远埋在心底下,最好尘封到年且日久他自己都把它忘了。
所以他没有回答师姐的疑问,只是笑一笑,半顺水推舟半蓄意躲避地晕了过去。
真是累啊,他想,原来修真界的明争暗斗和血腥残酷一点都不比凡人界少,偏偏凡人又往往一厢情愿,认为天上的仙人是十分自在逍遥 ,且随心恣意一身轻松的。
他完全可以用他的亲身经历来向那些有这种想法的凡人证明,并不是,如果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
错得离谱。
再睁眼醒来时他果然已经不在原处,师姐是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倒下,那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
但他也不在自己的洞府。
他看着洞府顶处那陌生的夜明珠不自觉发怔,再看看身上,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衣物虽不曾换却也有用术法清洁过的痕迹。
他周身上下都十分干净整洁、体面可亲,不再有血战一场后的狼狈窘困。
这样的形容无疑对后头师尊的光临大有裨益。
真人——他在心内已是不叫子虚真人为师父或师尊,只是称他为真人——立在床前,垂目看他,实际态度仍是冷淡,只是碍于师姐在场,师徒薄面总要维护几分。
真人问:“现下觉得如何?”
他恭敬自床上起来,跪坐垂首,答道:“已是好了许多,惹师父挂念,是清延不该。”
“劳远游归来的师姐出手,”他微微转个方向,视线一抬又落下去,看着自己膝下跪着的这一块石床,“是清延蠢钝,修炼疏懒。”
师姐皱着眉想说些什么。
真人点头,淡声嘱咐:“既好些了,那便早些回自己洞府。”
又袖口一拂,一个乾坤袋落他面前,“先前为师照顾不周,这些灵石便供你随意花用,往后若有什么不顺意处,也尽可与我说 。”
他低垂着的眉眼微微一动。
真人似是专为他而来,行迹匆匆,叮嘱过后便转身去了,连一旁静立着方归的师姐都顾及不上。
他坐在石床上沉默了一会儿,下得地来,将乾坤袋放在师姐洞府内的石桌上,静静言语:“师姐,这是清延的赔罪。”
劳烦她将他送回来,为他医治。
师姐道:“既是师父予你的,你收下便是。师姐弟之间,何来赔罪不赔罪。”
师姐她总在记念那一点微薄的师门之谊。
他笑笑,摸了摸那乾坤袋,真人这次倒是大方,灵石给得极足,乾坤袋也颇具分量。
他将乾坤袋往桌子正中央推了推,放放好,没有听师姐的话,转个身表示他该走了。
也罢,师姐与他极为不同,她并不如他一般,需要为一笔灵石在风里雨里、生死里拼搏。
一笔灵石,即使品质极高,在师姐那也根本无足轻重。他的赔罪到底还是失礼了些,可他暂时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师姐叹一口气,没再坚持只将手一召,他原先的那把断剑就浮现在她的掌心。
“你的剑。”她说,“替你修补了一番,只是损毁太重,我再如何修补它也成不了原先的样子,威力也大不如前。”
“你若得闲有空,不妨前去铸器司寻上一柄新的,抑或找炼器宗师为你重新铸造。”
她打量着她手中的灵剑。那是浮玉,他给他的剑起的名字。
浮玉,在他与魔修对战时断成了两截,可现如今它却在师姐的手中完好无损,一如它首次被交到他的手中。
师姐扫一眼剑身,语气少见的有些迟疑:“这剑是唤作‘浮云’?我先前在那处山岭搜寻了一番,寻得了碎片几片,但拼凑下那字也仍是辨别不清,故而不曾为你刻上剑名。”
她笑笑:“若果真是‘浮云’,先前我为你修剑时顺手刻上它也并非难事,只是我怕认错。”
“再者,灵剑有主,这名讳还是由你自己亲手镌刻罢。”
他在一边听着只觉耳朵都在隐隐发烧,身形僵硬,等模模糊糊应下师姐的话,又心下窘然。
“珂者,玉也。”
这样一点隐秘的小心思,险险就被她看破了。
他慌里慌张捞过浮玉,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讲,就匆匆离开了师姐的洞府。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