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我朋友的身份,再次造访了我的家。
我的姐姐告诉我:“晴和今天不在哦。”
神色礼貌,又带着疲惫。
我点点头,同样礼貌地说道:“是的,我知道,晴和他已经在一个月前因为车祸过世。”
我在一个月前因为车祸过世,现在的我,是我的“朋友”,从来没有和家人提起,但却知道我所有事情的,远道而来的“朋友”。
是我,但又非我。
我垂下双眼,不去看姐姐的表情。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之后有些许落寞地笑着说:“这样啊,那看来三木先生你知道很多呢,不仅仅是晴和生前的事。”
姐姐转个身,强颜欢笑着给我带路。
黯淡瘦小的樱花图案印在姐姐的衣服背后,显得她更加瘦弱小巧。
我说:“只是晴和把我当好朋友,好心告诉了我很多而已,真正承担着理解,并照顾他的责任的,一直以来都是幸村小姐你。”
“现在也是,真是辛苦了。”我给姐姐弯了个身,目光盯着眼前的木制地板,觉得姐姐似乎,在我“死”后消瘦了很多。
她身上的衣服都宽大了不少。
姐姐笑了笑,问:“三木先生是专门过来一趟给晴和上香的吗?”
她拉开拉门:“那么明天我就带你去墓地看一看吧。至于今天就先住在这里,非常不好意思,过于匆忙也没能好好招待,住的地方也不好,失礼了。”
这确实是家里唯一一个狭小的房间。用来待客真是失礼。
但我却说:“哪里,开车十几个小时之后,刚从车上下来就能吃到幸村小姐的饭菜,并得到妥善的安置,我已是十分感激和满意了。”
姐姐凝望着我,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温柔,说道:“真是个体贴的人。晴和他拥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呢。”
每每说起晴和,说起我,姐姐的眼睛里就会涌起一点温柔而怀念的温度,暂时把她眼睛里哀伤疲惫的神色驱开。
姐姐一向是温柔而善感的。
在“我”去世以后,一想到所有属于“我”的收殓、联系公安、联系火葬、选址墓地,甚至以后年年月月的祭奠环节都要全部交给姐姐,我心中就感到莫大的痛苦。
因为这些事对于姐姐而言,一定也是莫大的苦恼和伤心。
难道不是吗?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突然分离,并且还要由一个亲自去安葬、祭奠另外一个,本身这就是天底下最令人难过和残忍的事。
即使姐姐比我年长,即使姐姐比我更富有阅历,但论起心理性格,无论如何我都要比姐姐更适合于面对这种惨事。
但可惜注定了我不能,于是我静静看着姐姐,之后再度垂下视线,以一个陌生人的,闻风而至前来吊唁的,晴和好心友人的态度,备感惋惜和遗憾地说:
“幸村小姐,还请节哀。”
姐姐,请节哀。请保重你自己,就当是为了死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