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午夜十二点钟过后,暗巷里多了个衣着褴褛全力奔跑着的女孩。
那是我。
对此,霍华德此前想笑又忍着笑,问:“亲爱的艾丽卡,这个馊主意是你想的,还是你那个神奇的药剂师同伴想的?以身涉险,变成人类,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但由此而衍生出的巨大隐性风险艾丽卡你不会没想到吧?竟然还同意了。”
他一脸叹服。
想来是对我甘愿放弃自己作为血族的迅疾速度、惊人眼力,而去做弱小的人类以身作饵,以身犯险的行为大为惊异。
倘若霍华德在这过程中稍稍照料不及一些,那血猎伯特伦又机警多疑一些呢?
倘若那伯特伦看破我的伪装,而霍华德又来不及阻止,我怕就要当场血溅三尺,成为血族历史上第一个反猎不成而被杀的血族。
想想都令自己蒙羞。
“这应当不是艾丽卡你的风格才对。”霍华德说,“你不是更喜欢单打独斗,以武力取胜的么?我还以为你之前找我是为了在单挑伯特伦时以防万一,却没想到是有这么个计划。”
“伪装成被血族捕猎的人类,”霍华德玩味地眯着他浅绿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真有意思,艾丽卡,这难道不是独属于人类的计谋?”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尽管他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说,“若是不愿意我再去找沃尔……”
“那么走吧我的小猎物。”霍华德轻笑着站起来,“但愿你今天能碰到你想碰到的人才好,不然……”
“艾丽卡你就要变成我的囊中之物了哦。”
他这么轻佻地宣告着,并且轻浮而不经过我允许地伸出手握了我的脸,在上面落下一吻,让我一瞬差点把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我整张脸都要黑了。
但真要揍起人来,就算他不还手也是我更痛,因为血族的身体如同花岗岩,比不上人类的绵软柔腴不说,还根本没有痛感。
作为人类,完败。
“亲爱的艾丽卡,你再不跑快点我就要追上你了。”
耳边呼呼吹过的风也刮不跑身后霍华德戏谑的提醒,我深深吸一口气,眉心跳跳为着这种再一次一边倒的局面心中暴躁难堪。
说到这暴躁难堪,我就不得不再次感叹威尔伏的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他没当上主教简直可惜了。
这个将计就计,设下圈套的计谋全部都出自他的手笔,并且我还神奇地在与他的对谈中受了他的蛊惑,当真就听他所言施行起这个计划来。
若只是我——霍华德说得没错——怕就直接硬碰硬,与那伯特伦直接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我心中沉沉,由于到如今那伯特伦也还没有出现的迹象,自己的身体也快跑到极限,加上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血族也是由自己一手安排,心中没有那种生死间的紧迫感,我的脚步就不由放缓下来变慢,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体力不支。
我在心中思索着放弃这个可笑的计划,直接等三天之后主动出击寻找伯特伦斩杀的可能性——
威尔伏说这个药水只维持有效作用三天,三天后就失效,那意思就是,我只有三天时间用人类的身份引出那个血猎伯特伦,让霍华德将他斩杀。
但这三天的时间里,又因为血族只在暗夜里出没的时间限制(不管是为了让霍华德能够顺利地杀他,还是为了更好地伪装成被血族追捕的猎物),我都不得不再把时限压缩到三夜。
连续不断的三个晚上让我去巷陌间奔跑游荡,并正好遇上伯特伦出手相救,概率实在小到可以忽略不记,并且麻烦。
我在脑海中彻底将前几天还认为不错又有趣的圈套推翻,打算继续践行自己一以贯之的粗暴行动,就突然,腰上环上一双手,整个人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凌空抱起,站在了高高的屋檐上。
人类的平衡能力依然是惨不忍睹,所以再次受限于脆弱的人类的求生本能,我双眼发黑,身体颤抖,全靠身后人的一双手臂支持才得以继续安稳地站在屋檐上不摔下去。
我的眼睛被霍华德蓄意地蒙上了,因此他在耳边对我说的话就格外清晰:“抓到了哦,艾丽卡。”
既像是对那个吩咐他在背后追逐的血族艾丽卡说,又像是对那个摇摇欲坠,因为惊恐而身体不住颤抖的人类少女说。
大而蓝的月亮印在我们身后,勾出我们的影子。
作为血族,我极为欣赏和喜爱这样的蓝月,但作为人类,这样的月色往往昭告着危险。
我被霍华德蒙着眼睛,被迫靠在他肩上的同时,惊愕于他在那句“抓到了哦”之后的耳语:
“我嗅到了他的气息艾丽卡,但他还蛰伏着不动,你打算怎么做?”
我惊了一惊,暗诧伯特伦竟然真的就在附近而我丝毫没有察觉,一边动了动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