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长公主府门口的大红纱灯撤换下来,改成了两个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
阖府各处门窗上的“囍”字也全部撕掉了,装饰的红绸全部换成了白绸。
府中上下愁云惨淡,寿宁长公主已经昏死过去,因不久前李心带厂卫抬了一个不停滴血的紫檀木雕花箱笼进府,当着寿宁长公主的面打开了那箱笼,里面是一摊看得人头皮发麻的血肉。
李心指着箱笼说出“这是殿下之子”这几个字时,寿宁长公主惊叫一声,昏死在座上,幸好她身旁的银铃扶住了她的身子,才未让她从座上摔下来。
李心还有下一件差事要当,他穿堂入室,进到喜房之中,看着新娘子还端坐在榻上时,他抿了抿唇,抱着琵琶的手满是汗液,粘腻得很。
小红见李心进屋,问他道:“李公公怎么来了?是陛下又有旨意吗?”
李心:“小红姑娘,请你扶好了郡主,奴婢有一事要禀告郡主。”
小红闻言,走到身穿大红喜服的崔雪姬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
李心抱紧了怀中的琵琶,跪地颤声说道:“郡主,罪臣颜霁尘因谋反被围杀于观音桥,今日的婚事作罢。请郡主换下喜服抱着这柄琵琶随奴婢入宫,为陛下侍疾。”
崔雪姬扯下了自己头上的大红盖头,入目便是李心怀里抱的那柄烧槽琵琶,琵琶的面板嵌了一幅绿梅图,图上画的那枝绿梅眼熟得很,和颜霁臣胸前的刺青一模一样。
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滑落她的面颊,“谋反?反的是谁?陛下杀了我的夫君,还要我去见他吗?痴心妄想!”
李心抱着琵琶膝行上前,一直跪到崔雪姬膝前。
她这才看清楚,这柄烧槽琵琶上嵌了一张人皮。
一股恶寒绞缠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干呕了一声,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黑血呕到了地上,地上的那摊黑血里还有一条蠕动的小虫。
她拈帕子揩了揩自己唇上的血,颤巍巍伸手抱过李心怀中的琵琶,掌腹摩挲着琵琶的面板,似乎还有一点他的体温留存在上面。
“二姑娘。”
崔雪姬望向门口,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向她奔来。
崔雪姬辨认出来是剑书。
剑书背上还有几支箭,他憋着一口气跑回了寿宁长公主府,终于跌跌撞撞扑到了崔雪姬脚下。
小红欲扶起剑书,她也是强撑着精神,怕自己昏过去。
剑书抬手摊开掌心,将那枚带血的兵符举给雪姬看,“公子留给二姑娘的,公子说……说……”
剑书不停吐血,根本说不清楚话,一口气喘不上来,手中的兵符落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
小红探过剑书的鼻息,哭道:“死了……死了……”
崔雪姬脊背生寒,浑身僵住了,不能动弹,眼泪止不住流下。
她哭不出声,一点声音都哭不出来。
她眉眼弯弯,勾起唇角淡淡笑了笑,笑也是没有声音的。
李心瞧见崔雪姬脸上不知是哭是笑,劝道:“郡主,您心里难受,放声哭出来,这样憋着极伤身子的。”
她转轴按动琵琶弦,弹着颜霁尘指点过她的曲子,仿佛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唤她“雪姬”。
“迎我的花轿呢,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纵他死了,我也是一定要嫁他的。”
“二姑娘。”
小红的泪眼一刻也不离崔雪姬身上。
她又给自己盖上了大红盖头,抱着那柄烧槽琵琶起身,哽咽道:“小红,你扶我上轿,不拘是什么轿子,将我送去颜府。”那处宅子是他新买的,处处按着她的喜好布置的。
李心:“郡主,陛下还等着您。”
“我再也不要见他了,他骗了我,他口口声声说要我做最美的新嫁娘,我的婚事也成了他的算计。”
小红扶着崔雪姬走了出去。
*
自那日在颜府拜完天地后,崔雪姬便将自己闭锁在新房内,谁也不见。
因颜霁尘身上背负谋反的罪名,寿宁长公主只能偷偷为儿子简单操办丧事,她两鬓间生出不少白发,人也是一夜就憔悴起来了。
颜霁尘头七这日,寿宁长公主在灵堂上见到景元帝的身影。
她失去理智,冲着景元帝吼道:“皇兄,你也是人父,怎能做出这般猪狗不如之事?我那可怜的儿他若真有反心,皇兄你早身首异处了。你利用了他对雪姬的情意,我儿何罪?我儿何辜?要被剔骨剜肉、不得全尸,皇兄我等着你无后送终。”
“啪——”
怒急的景元帝甩了寿宁长公主一个耳光,他本就是为雪姬不吃不喝七日发愁才登这公主宅,听到寿宁长公主咒他无后送终,他越发得恼羞成怒。
“寿宁,朕是为大昭社稷宗庙考虑,你也是姓朱的,我大昭江山怎能落入颜姓贼子之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