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树林内部交错回荡着嘟嘟的铃声和嗡嗡的震动音。
伊尔迷没有动,唯独漆黑的眼睛里像是也生出了一片森林,枝桠纠结成屏障,窥不见半点感情的踪迹。
他的电话已经响了许久可依旧没有挂断,就好似那头的人笃定了最后绝对会接通一样。
这个铃声……
“真吵啊。”
飞坦撇了撇头,也不知道是指伊尔迷的电话,还是他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又或者两者皆有。
“不接的话,要就这么当作背景乐继续吗?”伊尔迷问得很认真。
“啧,怎么又不接了?刚才你不是很想接吗?”
“唔——这个号码只有我的家人会打来。不接……的确会有点麻烦。”
“家人?”飞坦低沉的吐字中交织着嘲讽与不屑,“真看不出你还在乎那种东西。”
“是吗……对我确实是很重要的存在。”
飞坦轻嗤一声好像要笑,可他刚勾起嘴角,似乎想到什么,马上又沉下了脸色。
“你对她也说过这些?”
伊尔迷沉默了一下,像是确认过一遍记忆后,才语气平淡的回答,“没有,但她理解’家人’的意义,也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人来保护。”
“成为她的家人……?保护她……?”飞坦的每一个吐字都异常缓慢,好像他不是在说,而是用一把小刀将每个发音都刻在了声带上。
伊尔迷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互相摩挲,仿佛中间正夹着什么东西一样,“不,是她会成为我的家人,由我去保护。而作为交换,她会听从我、信服我,全心全意的……爱我。”
每个字都仿佛一块掷地有声的石头,飞坦感觉原本就坠到谷底的恶劣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他曾听洛可可提起自己的家,也清楚那个笨蛋明明连点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到,却从未打消过要回去的念头。
在反复提及的描述中,那里是一个充满阳光,没有垃圾的地方,并且住着她爱的家人……
记忆的开端是黄沙、灰土、白烟和许多盘旋在空中的黑色影子。
大乌鸦……?
太阳正从云雾后钻出来,逆光中飞坦只能分辨出头顶的东西比以前在城市上空见过的乌鸦大了许多。而直到那些可疑的动物,一边发出噪音似的呱呱叫声一边俯冲向下,他才终于看清它们都长着尖锐的勾喙和脚爪……
“那是什么?”他望着逐渐飞远的黑点问道。
“啊——那些么?流星街的清道夫。”抬着自己双腿的人回答。
“一种性格彪悍的大型秃鹫,不光会在垃圾堆里和我们抢过期食物,也会在濒死的’小动物’旁边等待饱餐的机会。”另一个拉着自己双臂的人补充。
“流星街?”
“嘿,看来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扔了哎。”
笑声从脚部传来,飞坦下意识瞪了那个方向一眼。
“怎么,还觉得不爽了啊?”那个人接受到视线,干脆抓着飞坦的脚晃了晃,“有本事先自己下来走路,别靠人搬呀。”
“……放我下来。”
“哈哈,行啊。”
握住脚踝的力量一松,飞坦的后脚跟直接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哇哈哈哈,你倒是走给我看看啊!光靠张嘴巴会说……”
“芬克斯。你也别光动嘴皮子,快点把他带回去,再拖上一会焚烧就要开始了。”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和他的同伴一起嘲笑,似乎还摆了摆手制止。飞坦却听清了后面那人的名字。
“芬克斯?”他拼命用脚底蹬住地面,好不容易支撑起了下半身,“你再说一遍呢谁光靠嘴巴……!”
手腕被人放开,飞坦一下子失去平衡,跌躺在了尘土里。
“……你!”他找到刚刚松手的人,狠狠盯住了对方。
“抱歉。不过既然你还有力气,那就自己走吧。”对方的金发在雾霾中像罩着层日冕,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则仿佛两颗王冠上的宝石般明亮。
“哇靠!侠客,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下手更黑啊。”
飞坦听到那个叫芬克斯的声音移动到了右侧,紧接着就看见另一个毛刺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位置探了过来。
“但你确定这小子能自己走?我瞧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呢。”
“芬克斯,你就不能……!”
“!!……”
有关流星街的记忆从这里开始多出抹红色,令一切枯燥的背景都变得鲜艳、生动了起来。
飞坦的头锥正中芬克斯的下颚,而后者就像被毒蛇咬了似往后飞快地倒窜出两、三米远,几滴鲜血从牙缝里滴了下来。
“混蛋,居然敢暗算老子!”
“暗算?”飞坦皱了皱眉,“看清楚了,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