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家主,竟从她温柔眉眼间窥出几分熟悉。
奇怪,这样的人物,若是见过,她不该没印象才对。
家主朝她温婉笑笑,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身侧女子轻声答复,不知是不是姜昤的错觉,她竟从中听出几分决然:“回家主,一切就绪,明婵听凭家主吩咐。”
姜昤便也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一遍:“香雪听凭家主吩咐。”
家主微微颔首,似是松了口气:“那便好。”
“你们伴我多年,宁府寿数近尽,出去看看罢。”
宁氏主脉传承者一定,便须终身守护禁地,不得离开半寸。
明婵于是也多年不曾染过尘世喧嚣的烟火气,闻言神色闪过几分喜悦,又很快被掩去:“不行,家主将属下培养至今,属下还不曾报答。”
“中秋夜凶险万分,属下怎可临阵脱逃……”
家主垂下眼,摇摇头:“正因如此,我才不愿让你们陪我踄险。”
“灭族一劫难免,你们不该承受后果。”
似被明婵的情绪感染,抑或是想到了自己,加上她怕离开这里会错过破境信息,姜昤开口:“若试都不试,怎知此劫难免?”
“多一个人,多一份准备,便多一份力量。否则……”
明婵接过话头,声音锵然:“否则,家主又何必让我们做这些准备?”
家主倏尔抬眸,似乎怔愣一瞬,尔后很轻、很慢地露出一个笑,算作默认。
姜昤听到一声自语似的呢喃。
然后家主便唤她上前。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此处后,姜昤的腕上多了一只银质细环。
环面上,两只交缠的羽翼栩栩如生,散发着若隐若现的、令姜昤熟悉的气息。
此时已近黄昏,姜昤跟着明婵找到了自己的住处,说自己要休息,与对方作别。
她坐在褟上,准备待天黑一些在府中逛逛。
若是判断无误,她应是陷入了另一个幻境。只是……她从无这样的记忆,这又是谁的过去?
她人生地不熟的,连梦的主人公是谁都不知晓,更别提打碎幻境。
方才经历的一切在姜昤脑海中重演,她忽而一顿:等等,灭族——是遥清?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与家主眉眼相似的,正是宁遥清。
可按理说,幻境的构建基于主人公的记忆,若真是遥清,又怎会有他视角之外的情节?
……既如此,此次夜行便先去寻遥清罢。
不知他可有自我意识。
*
夜凉风淡。
姜昤换了身利落的装束,偷偷摸摸溜出门。
宁府极大,道路弯弯绕绕,楼阁错落,极其漂亮雅致,在黑夜中寂静而神秘。
姜昤避开巡查的守卫,在府中到处乱转,月上柳梢时,她终于寻到了宁遥清的住所。
灯火如豆,少年伏在桌前,细致地擦拭着一柄玄铁剑,低垂眸中蕴着浅淡的温柔。
——确是遥清。
“三日后便是中秋。”宁遥清稚气的眉眼弯弯,望着那柄剑自言自语,“娘亲说,我若能在剑会上拔得头筹,就教我二阶的宁氏剑法。”
“唔,你是娘亲送我的剑,你说……我能赢吗?”
少年眼底没有后来的警惕与自卑,而是满目纯然,盈满风发意气。
姜昤藏在暗处,看清那柄剑,心中微惊:遥清起先用的,竟不是宗门统一派发的剑……
怪不得她去寻遥清时,那柄剑总是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
嘟嘟囔囔了一会儿,他蓦然住嘴,半晌又僵硬开口:“谁在哪里?”
姜昤正犹豫要不要现身,小少年冷冷道:“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