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采买衣物后,谈一澄总见越折枝悄悄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稀少见到小夫郎如此认真的模样,直瞧得心痒难耐。
但可恨,素来乖巧听话的小夫郎在此却格外执拗,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磨得那双眼飘飘如醉,满是情迷也不肯松口。
这有自己秘密的小夫郎,生生惹得她怄气几日,还是越折枝又接连几夜尽心伺候,又满口保证不日就能让她知晓是什么,她这才堪堪消气。
越折枝对着日光,手指翻飞,穿针引线。
那段欧碧底色的缎子从绣棚边缘伸出枯枝寥寥,若谈一澄看见,一眼便可知那是从内室外窥的景色。
就像谈一澄总选不到配得上越折枝的颜色一样,越折枝亦难抉择何等纹样才能及得上这世间最独特的女子。
他想着绣一丛青竹,可青竹虽有她挺拔之气,却失了她的灵活通便,自由任性的旺盛生命力。
他又想绣一枝梅,纵使梅上落雪固然像她内心澄明高尚,却要受霜寒侵扰,他思来想去,终是不舍。
他还想绣一对鸳鸯戏水,可她与他已算世间少有的一对女男,又何须与那寻常爱侣同等示爱?
世间纵有百般景色,千般相似,万般赛过谈一澄的人,在越折枝眼中,她仍是第一流好女子。
前思后想,还不如与谈一澄一同晨起时不经意瞥到的窗外一色。
就像二人这段缘分一样,阴差阳错的不经意。
枯枝挺拔、苍劲,春夏之时更是青绿繁茂。它有无尽力量,在天地是绝不可忽视的色彩,却不愿强求于世,任凭四季轮换,沧海桑田,安之若素。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独作我。
更何况,青绿之时它从屋后送来穿堂清风阵阵,消散暑热。枯败凋零之际它也忠心护卫这座小屋,挡下数不尽的狂风怒火。
只有这枯枝,最合谈一澄。
他以针绣代素手,折下一枝赠予心中情娘。
画了又画,摹了又摹,才在不失形的同时又加进了风骨。
他小心翼翼,生怕一处针脚落错了地,损了这枝头的气色。
接连一周,越折枝全心神都在上面,倒是忽略了这份荷包的未来主人。
“折枝,今日去看我用弓箭叉鱼怎么样?”
“折枝,明日你跟着我去镇上如何?”
“折枝,这朵花真配你,快簪在头上。”
到了最后收尾时,越折枝甚至觉得谈一澄比夏天池蛙还聒噪。
“折枝……”
这低低的呼唤,绵绵的情与绵绵的意,扑天的热烈更引得他沉沦其中。
谈一澄自发现这样的呼唤对越折枝已没什么用后,反而越挫越勇。
她也不知道最近唤了多少声“折枝”,她觉得缠人,因而也越发觉得有意思。
越折枝近日有了事情做,倒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分专注。
她总想坏心眼地打破越折枝周身的平和,证明自己真正闯入他的世界。
本不抱期望,却不想小夫郎突然转过身来,定定瞧着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张红润的唇轻张,轻轻道:
“妻主,给您。”
谈一澄忍不住吻上。
一吻缠绵。
直到心头也满意了,谈一澄才细致看起那只荷包。
是那抹适合越折枝的欧碧。
荷包大片留白,只在左侧斜斜伸出几枝,苍劲有力,毫不被底色的广袤遮掩力量,反将底色拉开,生生将占据多数的色泽作成枯枝的配色。
此等构图,此等绣工,颇废心思,颇现功底。
谈一澄也忍不住惊喜起来:“可是屋外的?”
越折枝颔首:“正是。”
听此,谈一澄更是喜得狂放,竟一把抱着越折枝转了两圈,惹得小郎君惊呼连连。
“我很喜欢!”
撞进谈一澄闪烁星光的眼,越折枝才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少有人知谈一澄也爱这枯枝。
人常言枯枝衰败,寓意不好,总予它不胜数的凄苦悲寒,潇潇磨难。
但她总觉得,屋外枯枝就像诗画大家随意沾墨,留下的一笔荡气回肠。
该恣意时就潇洒恣意,极尽繁茂,昂首看众星泱泱。
若不得志了,也不收敛,在雪色中傲气划开一片,顾影自怜。
谈一澄深深凝视面上还带了红晕的男子,忍不住低头对他面对面触碰。
她呢喃道:“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即使他们相知相识也不过半月有余,又何妨?
有人站在那,笑一笑,你就明了应该是他。
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探索爱。
二人相视,竟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