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入秋了,迦若殿前的古杏神树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古老的树干被岁月的利刃雕刻出凹凸不平的累累伤痕。
一阵微风摇响了窗檐上的风铃,祁桀玉手握书卷,抬眸望向那窗外的古杏,有些恍惚这是自己在迦若殿的第几个年月了。对于他来说,时间早已像一条静止的河流。
与那斑驳的古杏不一样,几十年来他的容颜从未被时间的风霜所染,依旧是19岁的少年模样,一身素白,面若冠玉,清冷桀骜。
时光荏苒,他忽地忆起30年前的那日,战火连天,硝烟弥漫。
自己的师尊——时任岚祁国大祭司的祁修平,在博古岭大战中双腿被炸飞,自己只好临危受命,继任岚祁国大祭司之位,统领岚祁国十万术士与章彧国敌军对抗。
在荒原的风沙中,俊美的19岁少年利落地用圣宇刀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浇灌在那古杏神树上。
自此,他便与那神树结了死契,在继承前任大祭司神力的同时,也被那与古杏的神契永远地锁在了这片萧索的荒原上,日复一日为岚祁国的国运祈福,镇守这方荒凉的边关要塞。
“圣司大人,不好了!主君带着青龙卫正朝迦若赶来,好像听闻,听闻二皇子殁了,公主也快不行了……”迦若殿副祭司鹃鸟神色匆匆,门都没敲,便冲进来向祁桀玉禀报。
“快!随我恭迎主君。”祁桀玉丢了书卷,眉头紧锁,速速起身。大约只有他的事,才会让他失了方寸。
那是祁桀玉第一次见到岚栀颜,10岁的她躺在岚祁国主君岚希和的怀里奄奄一息,虽脸色苍白但清秀隽丽,仿佛一朵被暴雨打蔫儿了的小小栀子花。
“阿桀,快帮我看看小颜颜!小海已经没了,我命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儿啊!”为了赶来迦若殿,岚希和已经连续三天三夜奔波在陡峭的山路上,未曾合眼,近乎癫狂。
祁桀玉立刻去探栀颜的脉象,发现已经几近微弱,必死无疑,摇摇头道:“主君,公主也已回天乏术了。世事难料,请您节哀……”
“一派胡言!祁桀玉,你师尊可是岚祁国医圣!你不要告诉我,你继承了祁修平毕生所学,又几十年闭世潜心在这破地方修行,竟如此无能!”岚希和此刻已经近乎崩溃,他走上前拎起祁桀玉那不染纤尘的衣领,狂吼起来。几天来的跋涉让他刚毅的脸上笼了一层尘土,双目通红,几缕发丝也散乱在额前。
“主君请您节哀,保重龙体!”岚希和身后的青龙暗卫们跪了一地,连带着前来一同恭迎岚希和的几十名迦若殿主副祭司们都吓得跪了下来。
“滚!都给本君滚!”岚希和抽出佩剑,对着众人道:“谁敢跟本君再说‘节哀’二字,本君现在就让他节哀!小颜颜还没死,谁让你们有这个胆子敢让本君‘节哀’!”
“都退下。”祁桀玉示意众人。
“是父君没有保护好你,是父君的错,颜颜你睁开眼睛,再看一眼父君好吗?”岚希和泪流满面,无力地丢了剑,将栀颜抱在怀中,疯魔自语起来。
古杏的叶片随着瑟瑟秋风飘落下来,有几片落在了栀颜的裙摆上。
祁桀玉走至岚希和身侧,少了几分刚刚的恭敬,道:“哭什么,我可不会哄人。虽无药可救,但或还有一法可试。”
岚希和听到这话,立刻像个孩子一样扯住祁桀玉的衣角:“怎么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个老小子不早说。”
“主君,秋天风寒,把公主先行抱进屋内,容臣细禀。”祁桀玉拾起栀颜裙摆上的黄叶,引岚希和进入迦若殿内。
“主君,您还记得魔罗术吗?”祁桀玉在栀颜床榻旁,点上了一支安神香,那是岚希和自小便喜爱的熏香。
“那不是你师尊叮嘱你尘封的禁术吗?你?……”岚希和清醒了些许,没有方才那般狂躁了。他还记得前任大祭司因摩罗术横死,死状凄惨异常,不禁有些汗毛倒立。
“当年师尊在最后神智清醒的关头将魔罗术心法秘籍留给了我,我大致看过里面的内容。这是眼下救公主的唯一办法。”祁桀玉坚定地直视岚希和的双眼:“论这咒术的高下,远近各国之中,除了那妖僧无焉也无人可与我比肩了。何况这么多年我潜心清修钻研,我的能力您还不信?时间紧迫,今日必得施咒。让公主与另一人结成血契,二人运命相连,方能续她性命。这会子她气息将断,最好是血亲之血方能唤回她的灵,主君您可愿一试?”
“不……不……不行……阿桀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那可是召唤邪物的咒术,施咒者亦自身难保……”岚希和闭眼长叹:“就真再无其他办法吗?”
“主君!微臣命如草芥,生来便应为您肝脑涂地!”祈桀玉也跪了下来,话语掷地有声。
岚希和回避了祁桀玉的眼神,垂丧着流下泪来说:“颜颜就全靠你了……我只信你一人!”
“可是主君,结契之后,公主会分去您的一半阳寿续命,您可愿意……?”祈桀玉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