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烟罗,绮罗横媚,本该是一派绚丽的景色。
怎知待他来时,急风砸下,碎雨如珠迸发,外头已然下了小半个时辰的雨。
屋内,老林不动声色瞟了眼周崇君的煞气模样。
“郎君,小的此时寻您,多有冒昧。”老林神色有些尴尬。
“我说了无妨。”周崇君摸了摸耳朵,没一刹儿就似是被他给摸红了。
只见少年面容掺杂着戾气,要是大理寺牢狱那一帮犯人见着都不知该如何紧张了。
老林睨了几眼。
他原是七皇子身边暗卫一员,被七皇子指派跟随周崇君常侍其身边也不过短短两年。
从一开始的不屑眼前的毛头小子,只觉着他纵是庶出,也大抵是个雉头狐腋丶不知人间疾苦的名门子弟罢——
而后,在见识到了这小小年纪的少年登科、如何施雷霆手段驭下,再到他替自己病重的家人求药,老林心悦诚服,而后在周崇君的安排下,他如今明面上为永宁侯府世子周鸿遐的小厮,实则便暗地里替着周崇君收集情报。
老林神情凝重地又扭头望向安然坐在小杌子上的鱼幼熙。
那叫鱼幼熙的小丫头似是嫌杌子硌得她生疼,还不知从哪淘来了一个云绣坐垫,好不惬意。
而周崇君披着玄色的蜀绣罩衣,正垂眸喝着茶,脸虽黑但并为对她的冒犯之举有不满。
说出来并不会有人相信——周崇君是真的待身边的下人很好。
当时周崇君救了老林的家人后,他毫不犹豫地下跪朝青年磕了三个响头:“主子爷救了我一家的命,小人原是七皇子殿下麾下的人,虽不及虎賁十二卫,但也还算得力。今后主子爷就是小人的天,无论您要小的如何,小的绝无二话。”
说完话,老林掏出匕首在作势要在自己的右掌上割上一刀。
“林兄且慢!你这是做什么?”
年轻俊秀的小少年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所有气血都涌上脸颊。
“动辄跪下称奴也就罢了,可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弄伤啊,林兄快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跟在我身边,便不要做这般的事了。”
“主仆有别,如郎君所言这成何体统?”老林坚持跪在地上,很不能理解。
可此时周崇君的脸上居然顿生些许迷茫,他似是喃喃自语道:“……也就罢了?也就罢了……这样吃人的时代……罢了。”
长叹了一声,周崇君收起心尖那点道不明说不清的阴翳。
过了半晌又板着脸,又回到那张漂亮凜冽、又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
对老林还有其余人道:“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日后朝堂有我周崇君一口饭吃,决计也会有阁下与诸位的一席之地,此后周某就万望拜托诸位了。”随后便是见礼一揖。
……
回忆思及此,老林心里七上八下,满腹疑团之际听闻小娘子清清脆脆的声音:“这位林……大哥,喝茶呀。”
“今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万不要跟我客气哪。”鱼幼熙简单介绍几句,“昨日真是‘多亏’了您和另外一位大哥啊,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我如今才能‘好好地’站在二郎君面前。”
方才周崇君托着腮,早把事情原委简易交代过一次了。
说这鱼小娘子日后也会作为他们的“间谍”去探听永宁侯夫人那头,以防他们的手段。
“间谍”此词老林等人从前未曾听过,也是经周崇君解释后才懂得。
郎君真是智多近妖啊,令人佩服。
老林肃容接过茶盏,心却道:可如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在眼前——如今他尚且不确定,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二郎君的房中人,还是单纯的婢女。
老林拿过了茶杯到了一声谢后,将茶盏搁至案几,饮了一口后“扑”了一声,引来了周崇君异样的眼光。
周崇君没吭声,食指扣了扣案几,“别胡闹,再胡闹把你给送回陈氏身边。”
陈氏便是永宁侯夫人。
鱼幼熙告罪了一声,随后趾高气昂地坐回她的小杌上。
老林暗道不妙,他许是得罪了这小娘子。鱼幼熙眼睛又大又圆,初次见面时看着该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可今日一瞧——他感觉他要推翻过往识人的常理。
那小娘子虽是脸上依然带笑,在郎君喊她去倒茶时,她也欢快地“嗳”了一声,蹬蹬蹬几步地去备茶,但那目光又淡又冷,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林生得一张方颔,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十分纯良:“方才下了雨,七殿下千金之子不沾泥泞并不会出门,小的方才也去信了,殿下也并无怪罪之意,郎君不必担忧。如今雨停又正值黄昏时分,恰逢雨归楼的卫娘子每三月一次的‘紫瀑舞’上演,今日南曲定然热闹无比,诸公卿名伶们人潮如织,也不怕被人跟踪了呢。”
周崇君思索片刻,直盯得鱼幼熙发毛,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