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幽暗的竹径中,林瑾思却突然停住步子。
跟在身后的慧儿猝不及防停下步子,略带着些不满,开口提醒道:“王爷,小姐还在屋中候着您呢,快走吧。”
林瑾思没应声,只侧过身,将最后一点穿过层层竹叶映下来的月光也尽数遮挡,睥睨望去。
慧儿抬起头看到他那表情,不免慌乱,不自然的朝后退了两步。
“王爷……”
林瑾思终于开口,却是令人如坠深渊的彻骨寒冷。
“方才姑娘在,才放过了你。今后在姑娘面前,说话若再不知分寸,以后就不必再开口了。”
慧儿后背一凉,紧攥着拳,给自己勇气冷静下来,又哼笑了声,不屑道:“王爷,我可是小姐从宫中带来的婢子,不是你们王府能差遣的下人!”
林瑾思也跟着笑,是觉得好笑。
假面带的久了,这些个下人们,便一个一个都觉得他真是个好欺负的主了。
笑容勾出黑夜中游荡的恶鬼般可怖的弧度,他望着她说道:“你尽管去试,若有下次,看你家小姐……或者是你那位主子,救不救得了你。”
话音落,他转身朝竹径外的光亮一步步走去。
月光重新洒在慧儿身上,只短短几句话,她的后背便湿透了,她在原地呆愣住不敢应声,待夜风吹过寒气,她才慌忙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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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藏入云层中,逐渐晦暗,屋内的谈判也进入了尾声。
玉婉瞧着林瑾思的脸色,已不再如她初提起这件事时的黑沉难看,随着时间消化了信息,也稍有些缓和了,她又紧接着趁势道:“七哥,我绝不会想要害你,可只有你帮了我,我才能再继续帮你。”
林瑾思思衬着,淡淡笑着说道:“我可以娶你,但你若敢将那件事告诉任何人,我有无数手段,要你生不如死。”
一切底牌撕开来,林瑾思也再不在玉婉面前伪装。
“七哥放心,我定会信守承诺,替你瞒下此事。七哥,我说过,我只会帮你一人!”
玉婉发过誓,又不禁含唇浅笑。
现在的七哥,在他人面前只有伪装与欺骗,甚至包括那个女人!而只在她面前,七哥才会说出自己的野心,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七哥如此待她,她也决定不加隐瞒。
“七哥,婉儿还有几件事,要同七哥商议。据我得到的消息所称,淳阳王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郡主之死与七哥有关,最近又意欲派人暗查王府,恐不像上次那样明目张胆,而是更加隐秘难防。而且,我父亲也打算对那个女人动手了。父亲说,我若嫁过来,他绝不会留她,既然你我已议定此事,想来父亲也定开始着手准备了。那女人既然对七哥有用,在事成之前,便决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我们是时候,该提早商议对策了。”
“不必。”林瑾思几乎未思考,便直接拒绝。
玉婉蹙了下眉,不死心问道:“七哥,我已有了应对之法,七哥真不打算让我帮忙?”
“不必。”他又拒绝道,但这一次,他停顿片刻,做以补充说,“玉婉妹妹已帮了我不少忙,也打探出了不少情报,已很是辛苦,这点小事,便不必再让妹妹费心了。”
玉婉那僵硬的神色才稍显缓和,又柔柔笑着说:“多谢七哥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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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晨曦从窗缝悄悄钻进来,映入屋内,有人轻轻敲响房门,乔窈才仿佛如梦初醒。
已是天亮了。
又是在床头坐了一夜,又是说很快回来,又没再回来。
这一次,她早有预料,没再命下人彻夜开着门点燃烛火,可还是没忍住眼泪,也没任着困意一起入睡。
她揉了揉眼睛,又清了清嗓子,才扬声道:“进来吧。”
来人是兰心,她也猜到是兰心,所以只是平淡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兰心端着一碗药,来到她床前。
“姑娘,吃药的时辰到了,婢子熬好了药,您想吃些什么?婢子这就吩咐下去做来,您先吃些东西,便吃药吧。”
乔窈看着那碗药,心情更差了。
不仅是因为那与林瑾思有关,也是因为,她察觉出自己的内心,竟已是在厌恶着让自己好起来。
是否他从前只是见她病重心疼她,如今瞧着她一日一日好转,这份心疼便淡了?是否好起来的代价便是他日日远去,去陪着更加病弱的妹妹……
她收回视线,压抑着情绪,尽量平稳着语气说:“不饿,药先放那儿吧,我待它凉会儿就喝。”
“诶。”
兰心将药碗放至床头木凳上,便先告退离开了。
才走出屋,她就听到屋内传来瓷碗砸碎的声音。
她手一颤,忙稳住心神,探头小心的看过去。
药洒了一地,床上的乔窈倒头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