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柒远远瞧了他一眼,便由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进了庆国公府。
走至朱漆高门之下,忽然脚步一停,四周都跟着安静下来,她微侧了侧身子,回了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她明明没有笑,可眼里却好像含着笑意。
方对上视线,宋九和便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再抬头,门口已没有她的影子。
那样长在阳光下,那样明媚的一个姑娘,想必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这些事……当是疼爱她的父兄为保她在王府平安喜乐所想出的。
宋九和自我劝慰。
回到家中,下人来报,苏芸姑娘已经出了府。
宋九和当即去寻了母亲。母亲正在凝晖堂礼佛,责备他总是冒冒失失的。还没待他问出口,母亲便解释道:为了明日大婚,只好先委屈苏芸出去小住。
是夜,无论醒时还是梦里,苏芸的声音,时时萦绕在耳边。
“表哥,苏家就剩我自己了……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他心里止不住的烦躁,他不知是恼恨这种声音多一些,还是那未过门的妻子多一些。
他混沌地睡了一觉,被愧疚折磨得体无完肤,第二日,如行尸走肉般,与韩云柒成了婚。
当他踏进归澍苑,看到早已等累了躺在床上睡着的人时,他忽然怒意横生。
明明他与苏芸并无男女之情,韩云柒为什么要容不下苏芸?
若是能够容下苏芸,两个人也不会如此形同陌路。
他越是回忆,眼中冰雪越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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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芸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表哥怔忡立在青玉书案前,手里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栗子糕,眼中蕴含着比寒冬腊月更加冰冷的霜雪。
印象中,表哥对这种甜腻的点心并无特别偏爱,所以苏芸只在几年前做过一次点心,后来发现表哥更加偏爱咸鲜一口,便动起手来,学习了烹制食物。
她今日做了表哥最为喜爱的羊皮花丝,并一盘清炒时蔬。做好后,又将熏了油烟气味的衣物换下,特意穿了表哥喜欢的湖蓝色宽袖裙,外面又罩了一件轻纱披风,在铜镜中照了三四遍,才满意地提着食盒来了表哥的书房。
她走到表哥身边时,表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
他脸上怔忡形态全无,低头坐下道:“春寒料峭,你怎么出来了?”
苏芸心里感觉表哥好像变了,到底哪一处变了,她却说不出。
就好像现在,他明明仍在关心她,但低下头的模样,似乎又多了一分刻意。
似乎只是为了关心而关心。
她敛了疑惑之色,将食盒静静放在青玉书案旁边,贴心道:“听下人说,这几日,表哥都没好好吃饭,我特意做了两道表哥爱吃的菜肴……”
照例,表哥会因关切而责备她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苏芸垂首等着。
等了半天,见表哥并未多言,低头又开始誊写东西了。
苏芸讪讪,这时再去瞧那装了栗子糕的枣红色食盒,仿佛碍眼极了。
“那……我先回去了。”苏芸弱弱出声。
宋九和抬头瞧了一眼,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苏芸仿佛吃了最难堪的闭门羹,丢下食盒就走了。
今日是十五,照例宋九和会和母亲一同用饭。苏芸还没待人来请她,便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
想必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用晚餐。
我又何时才能与我的父母团聚呢?
大概要等我死了吧……
心里如此想着,又想起白日的那抹枣红色食盒,就觉得更为憋闷。
苏芸小心翼翼地撇下翠红,只身去了宋九和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