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双手背到了身后,瞟了孟古青一眼:“你怎么就知道谁会成为我的心尖儿宠?那董鄂氏不过读了本《九章算术》,长的有那么一点点姿色,就值得做朕的心尖儿宠么?”
孟古青才不信福临这套鬼话:“表哥不是我说你,你还真就喜欢董鄂氏这种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又喜欢表哥你喜欢的东西的这种丫头。”她还摆事实讲道理,“你看她一说她读过《九章算术》,你那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吧!”
福临哼了一声:“朕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人。”
“切。”孟古青才不信:“您啊,前朝大事上,您是要多硬有多硬,对着您额娘、我姑姑呢,也是要多硬有多硬,可是啊,后宫这些美人儿们,对了,还包括那位傅达礼,但凡对着您撒娇装柔弱,您可就软下来了,要多软有多软。”
听到孟古青这么说,福临那张脸可是要多黑有多黑。
“表妹,舅舅告诫过你,在宫中要少说话么。”
“看来,表哥也是个不爱听实话的。”孟古青坐了下来,摆弄着手里的帕子:“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省的招你厌烦,回头给我发配到冷宫去。”
福临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撩起袍子坐到孟古青身边,总算问出了这许多天来都想问的话:“怎么总说朕会把你贬到冷宫去?这么担心朕废后么?”
‘拜托,您废过多少回您心里就没一点儿数么……’孟古青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世上的事,谁都说不准是吧,毕竟我是你额娘的侄女,是多尔衮给你相中的皇后,你一个不高兴废了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有理由。”
福临笑着哼了一声:“很有理由么?朕倒是没这么觉着。”他一条腿踩在座凳上,背靠檐柱,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御花园中的精致。
孟古青瞧着福临,轻声道:“所谓眉目如画,当如是。”
“你说什么?”福临其实什么都听到了,可是他故意要这么问。
孟古青忙摇头:“我没说什么,如果又说,大概是说表哥你这个坐姿太不雅。”她嘴上这么说,却复制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出来,和福临相对,一同看着御花园中的景色。
“朕下旨了,多尔衮在世时私造龙袍,僭越了。又定了他几项大罪,把他的尸骨挖出来鞭尸。”福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件物理上极其残忍的事。
孟古青对这事儿简直不要太熟悉,第一次真切地听宫里人说的时候,她还觉得背脊发凉,这回是第一百零一次,早就见怪不怪。
“那表哥你解恨没有呢?”
“你说我解恨没有呢?”福临好笑地瞧着孟古青,而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些:“大概解恨了一些吧。”他看向孟古青:“说起来,这事我还该谢谢你。”
“谢我?”孟古青一脸诧异:“我又没去替你鞭尸,你谢我做什么?”
“难道,你想去替我鞭了多尔衮的尸么?”福临的目光定在孟古青的那张脸上。
“我怕我会吐。”孟古青实事求是。
福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面渐渐流了些泪水出来,那大概是对过去他和多尔衮的交集的一种祭奠。
“表哥你是说你要谢我吧?”孟古青见不得大男人流泪,靠近了福临些,大剌剌握住福临的手。
福临瞧了一眼自己被孟古青握住了那只手,道:“怎么,你还要赏么?”
“表哥你下道旨,别让刚进宫的小宫女们剃头再蓄发了,行不行?”
“哈?”对于孟古青这个请求,福临是感到诧异的:“你不该要些西洋钟表之类的?”
孟古青却苦着一张脸说:“要钟表多不吉利,就算将来表哥你会废后,我也还想再多活几年。”
福临又被孟古青逗笑了,心里却觉着表妹这个主义还挺不错的。
“你是皇后,宫女的事,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多谢表哥。”孟古青松开了福临的手,起身福了福,快步走下凉亭。
福临瞧着孟古青的背影,嘴角微弯,笑着骂道:“原来科尔沁草原上还盛产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