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和眼睛上。
她认真看着它,半步也没有退。
她告诉自己,不能退了,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她更告诉孤狼,你敢进一步,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双方对峙着,熬着,看谁最先放弃。
可从子夜到凌晨,从月上中天到启明星起,直到远方传来鸡鸣。
孤狼低下头,一步三回头低离开。
茱萸娘浑身失去知觉,不敢跌坐休息,只拼命往西方跑。
终于看见一条宽敞的,贯穿整个荒野的平路。
不少牛马车慢悠悠地行走着,货物堆成小山般,躺卧在路边休息的力夫也开始起床饮食。
如果能搭陪行走,会安全和快很多。
她想上去,可走了两步惊觉自己头发散乱,衣衫狼狈极了。
她行走江湖的经验不多,但也知道,干净清爽的平民比褴褛的乞丐更容易得到帮助。
于是躲在水边,用手指梳头洗脸,把衣裙上的水痕和草屑清干净。
有人来水边打水,顺便抱怨。
“起得越来越早,吃得却越来越差了。”
“没办法,路上的关卡越来越多,过关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查什么呢?一眼看过去,不都是下劳力运货的凡人吗?要不是为了道尊许诺的一斤粮多几文钱,谁耐烦跑随国郾城那么远的地方去?”
“那边缺粮呢!魔变闹了这么多年,什么土地都荒了,种不出来粮食,年年饿死许多人。”
“那不得赶紧让咱们通关?”
“说有人捣乱。昨天晚上传了好几次信烟,落咱们后面的四五个车队遇上小妖,货丢了不说,人也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没办法,妖事闹得越来越凶了,不多设卡怎么保证安全?”
“我觉得不是!卡里的人太过了,挨个看咱们的脸问咱们的来历,仿佛在找人。听我二大爷家的堂兄说,他有个路上认识的朋友为某个厉害的道君家做事,是罗浮和太清闹不清楚,要打起来了——”
茱萸娘从前不爱跟人打交道,而且在山野守葫芦藤也最好不跟外人结交。
可那是以前。
她走了整整一夜,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再拖莱芜的后腿了,不能总让道尊为她操心,起码不能在他们拼命时还要分神为她安排后路。
她拎起小包袱,搭话道:“我昨晚上就遇见了。”
她走出草丛,对着两个吃惊的年轻人道:“一头山鹰妖,叼了个人往山里飞。”
年轻人见她年老,和气道:“老人家,你夜里还赶路呢?”
凡人敢在天黑后逗留野外,要么不怕死,要么胆儿肥,要么有依仗。
茱萸娘苦笑:“赶着去万象寺烧香。”
万象寺的名字一出来,年轻人就理解了。
这庙不大,但名气不小,庙中几位厉害的法师愿意跟凡人打交道,偶尔也会出手除妖,所以香火很旺盛。
方圆几十里的凡人遇上什么难事了,都爱去庙里找法师开解以及撞好运。
初一和十五是法师免费开解日,而今天正是十五。
也怪不得老人家赶路,这是怕错过了呀。
茱萸娘见他们肯尊自己这个老,也就不客气地提出搭车。
不白占他们便宜,几十个铜子的路费还是有的。
在外行走的人多结善缘,自然没有拒绝她。
幸好一路都很顺利,不肖一个时辰就到了西安镇。
北渊洲和东清洲果然不同,说是乡下小镇,却堪比县城。
七八条笔直的石板大街,一半是三四层的气派小楼,一半是四五层的石头高楼。
经营东西南北货物的樊楼,当街招揽的小商小贩。
人多,如同流水。
万象寺在镇子最西边,围墙圈了不到一亩地,三隔的门大开着,前殿三间,大殿五间,后面就是法师们居住的后罩房。
虽然远离了商业区,但人依然没少,毕竟烧香的客人多。
茱萸娘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穿过人群直往大门走。
却在迈进门槛前被小沙弥拦住了:“施主,请从侧门进入。”
侧门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正对着个小水塘。
茱萸娘急切地解释:“请通报圆光法师,就说我受——”
受道尊秦戈所托。
可小沙弥却打断她:“法师已知晓了,叫我在这等你,请施主从侧门去。”
轻轻将她推入人群。
茱萸娘惊异,但心知修行人各有神通,唯恐得罪他们坏了秦戈的事。
便老老实实,顺着人群去侧门。
前面的人,一个个往水塘里丢铜子,口中不断说着:“撞好运,接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