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赵苇,时年三十八岁,正值壮年,十六岁登基,励精图治二十多年,称得上是个德才兼备的皇帝。
赵苇少时勤政,青年时革新朝务,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力和元气,在进入中年后,身上各种毛病压不住了,再也回不到年轻时通宵达旦批阅奏折的状态了。
一根弦崩得久了,要么松、要么断,要想保持韧性,需要勤加保养来对抗岁月侵蚀。
赵苇的娘亲和胞妹,为了他的康健,各显神通。
老太后崇道,四处寻觅养生丹方,想着几时能炼出一枚长生丹,自己和儿子吃了能再多活几十年。
胞妹赵芮更绝,干脆宣布终身不要驸马,自己清修,为的是赵氏江山的绵延和皇兄的寿比南山。
这等情意,自然令赵苇感动不已。
本就是自己唯一的胞妹,自小疼爱有加,还如此奉献,赐了长庆宫给赵芮居住,日常赏赐更不在话下。
赵芮在长庆宫里改建了一座楼观,也不起名,平时喜欢待在里面。
又在宫里物色了些十二、三岁,容貌清秀的小内官,打扮成小道士的模样,在长庆宫里伺候她。
她自己也喜欢作道士打扮,常穿着道袍在宫里走动。
虽说号称不找驸马,这十来年也陆续跟几个公子来往甚密,不过,她出身尊贵,心性高傲,从不在哪个人身上耗费过多时间和精力,能维持几个月的亲密关系已是她的极限。
坊间有诸多福昌公主艳史的传闻,茶楼里甚至还有一些说书先生,将公主改名换姓当作话本子里的主人公。
传得多了,真真假假糅杂在一起,外面人早已分不清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了。
宓和玉在国公府过的是深居简出的日子,但十年前,他还未进国公府时,对福昌公主的传闻也颇有所知。
现下竟然身处长庆宫,这是过去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
正想得入神,房门推开,内官时阳进来了。
宓和玉这才意识到,从自己莫名被宿卫从国公府里“抓”来,到进长庆宫这间厢房,已然过去多时。
“宓真人,您久等了。”
时阳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脸上皱褶不少,却从无表情。
宓和玉没有说话,只抬起眼皮瞥了时阳一眼。
现在他心里对这一切缘何会发生还没什么头绪,公主到底是抓人,还是请人?
时阳见宓和玉姿态颇高,心想,自己经手过几个被悄悄接到宫里的公子,哪个不是达官显贵、在外面作威作福者,可一来到这长庆宫,就没有不对公主阿谀献媚的。
倒是要看看你是真的姿态高,还是装的。
“宓真人,跟我走吧。”时阳的声音尖细,有点飘。
宓和玉大声道:“公主在哪里,带我去见公主!”
时阳假笑:“某家正是要带真人去见公主,只是,公主尊贵,在这长庆宫要见公主,需得先沐浴更衣,方可。”
宓和玉犹疑,见时阳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宿卫,心知此地非比寻常,“带路。”
“好说。”时阳应道,示意宓和玉跟着他。
出了厢房,又出了个庭院,时阳在前面拐七拐八的,也不知要往哪去。
宓和玉就跟着,没有话讲,他的木屐走起来很响,回荡在长庆宫内。
终于来到一处建筑,看着是一座楼观,里面灯火通明。
几个小道童远远见时阳一行来了,早已将大门打开,站在两旁,低头恭谨等候。
进了楼观,时阳又带着宓和玉穿过厅堂,进到一座偌大的房间,一座高耸的花鸟画屏风正对着门口,遮住了房间内景。
宓和玉刚进门,一左一右上来两个宫女就要给他宽衣。
“这是作甚?”
有点突然,宓和玉一惊。
时阳在一旁悠悠扬扬地说:“不是说过了吗,要见公主,需得沐浴净身,真人是贵客,自然得有人伺候着,您习惯就好了。”
两个宫女便蹲下将宓和玉的木屐脱下,又将他的袍衫除去,他本就一向喜打赤膊,里面也没多的衣服了,露出一身紧实肌肉,两个宫女也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又要除去他的外裤,被宓和玉拦住,宫女望向时阳求指示,时阳点点头,宫女退下了。
“真人,浴池就在里面,您请吧。”时阳说完,倒退着出了门,从外面将大门带上了。
宓和玉往里走,已经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和那种热气蒸腾的水汽。
他穿过屏风,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拱形顶房间,四面墙上绘着各种山水花鸟,极致富丽,一圈银制烛灯围在四周,房内无窗也令人感到敞亮。
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浴池,烟雾缭绕,水面上洒满了红玫瑰花瓣。
这个地方,有点人间仙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