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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宫中内侍们来说,这几日可真是难捱极了。宫中喜事越多就越忙碌,平日里备宴已是千小心万小心,这回一连赶上年节、太女册封、祭天大典、东宫启殿,无时无刻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做活,生怕出了差错。才刚刚歇过一口气,又要赶着筹备三皇女的生辰礼、吕才人的册封礼。内宫六局已然忙得脚不沾地,一干人等昼夜连转,已熬得两眼发直。
初八这日风临到尚食局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群被压榨得发干的人,各个面色如土,眼窝深凹,不由得站在门口一惊:“怎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崔尚食哪里去了?”
近前的一位小宫人虚弱地行礼道:“奴敬问佳节金安。殿下见谅,崔尚食正在院中查点食材,许是不知殿下来此。请容奴引殿下入内去寻。”
风临见院内忙得火热,便道:“吾就不添乱了,左不过是父亲命吾送份单子来,你交与崔尚食也就是了。”
这正说着话,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近,一中年男子忙忙地赶来,冲着风临行礼道:“奴不知殿下来此,失礼未迎,还望殿下恕罪。”
“尚食不必如此,吾知道你忙。”风临摆摆手,身后的平康上前递了一份文册交与崔尚食,“吾来此也无什么大事,不过是父亲那边走不开,托吾给尚食送个宴单,这他已阅过了。再者过几日吾封王祭祀的祭物有几个父亲改了,都写在册子里,吾就不一一啰嗦,尚食看过便知。”
崔尚食恭敬接过册子,笑道:“诺。这册子昨日奴才交上去,今晨皇夫殿下便回了批复,如此勤勉,当真是令奴羞愧万分。”
风临乐道:“尚食也不必自谦,这几日忙得很,你也辛苦极了,旁人都看在眼里。瞧着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吾也就不扰你了,且去忙吧。”
说罢她欲走,崔尚食却连忙开口笑道:“殿下难得路过一次,奴未能相迎不说,还叫殿下空手而归?前两日窖中新启了几坛封着的果酒,品样都是上佳,殿下何不带回几坛,同皇夫殿下、太女殿下一同尝尝?”
风临惯好此味,听了连忙止住脚步,直乐道:“如此甚好。”
身后平康与寒江对视一眼,细想几坛子酒也不碍什么,便没有出言阻拦。
一行二十余人,旁的候在院外,仅平康、寒江同四位年轻内侍跟着入内。崔尚食一进门便嘟囔着新得了进贡的鲜果,急急地去取,四人由小宫女引着去搬果酿,留着风临三人在这看光景,旁侧几位尚食局的小宫女陪着。
风临目光飘飘荡荡,忽见院角影下有一瘦削少年在那跪着,石头一般。院里人来人往,没有一人侧目,似是司空见惯。
风临微微转头问道:“年节里怎还罚人跪着?他犯了什么事?”
一位看着像是有些职称的宫女作揖回道:“回殿下的话,那人乃鄙局一掌膳,前几日冲撞了刘昭仪,才挨了罚。”
“可知因何冲撞了?若不是什么大事便罢了,喜庆的日子这样罚人,也太难看了些。”风临微微蹙眉道。
几个宫女互望一眼,不敢作答,好在崔尚食来得及时,面上含糊了几句过去,不一会儿便悄悄对她解释道:“殿下,本按着皇夫殿下平日里说的,宽待下人,不该罚这样重,但这是刘昭仪亲口要他在这跪足七日,所以……奴也不敢忤逆贵人,说到底不过是个小掌膳,罚了便罚了。”
风临疑道:“刘昭仪何以生这样大的气?”
那崔尚食四顾一番,又腹中犹豫一阵,还是开口道:“奴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前两日给缙王送膳时好像冲撞了,惹了刘昭仪不高兴。刘昭仪说,他存了不干净的心思……
事后奴细打听同行的,他也没甚逾矩的,倒是平白倒了霉也只得认。奴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着昭仪压下来也就是了……”
武朝皇室血脉皆为皇帝亲出,最是稳妥,因而宫中并无去势的阉人,仅女子有“封身”一则。宫人定期验查也十分方便,男查守宫砂在否,女查封身破否,以此判定是否有秽乱后宫之事。
因此宫中内侍与寻常男子其实无异,若有几分姿貌的,被贵人看重,得嫁金门,更或是得帝王青睐,一夜飞上枝头也不稀奇。不少内侍是存了这个心思的,有皇女的心力提防着些也是寻常。
风临转头看向那少年,他一味低着头,脸完全笼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目。
好端端的佳节,跪在那也可怜巴巴,风临便道:“大过节的,处处都是喜气,何必罚人的晦气?也没甚切实的罪状,罚了这许久,就叫他起来吧。”
那崔尚食本就不是心狠之人,也乐得卖个人情,便赶紧就坡下驴,谢了恩叫那少年起身,说:“傻小子,还不快向殿下谢恩。”
那少年艰难起身,两腿直打颤,几步也走不过来,风临瞧他这个样子说:“算了,回去养着吧。”
那少年闻言又缓缓跪了下来,对风临道:“奴裴自清谢三皇女殿下,愿殿下福寿若海,鸿气长青。”
这两句吉利话年节听着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