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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右手微微动了一下,风依云立刻惨叫道:“别!”
他小心翼翼,两手颤举着,恳求似的,一步一步,终于慢慢跪行到皇夫面前,一把拉住皇夫的衣袖,在夺下发簪的刹那涌出满身冷汗。
这样子实在太可怜了,皇夫仍恍惚着,抬手轻轻摸向他的头,问:“这是怎么了?”
风依云跪在他膝前抖成一团,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道:“别这样……父亲,求您了,别这样……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害怕……”
颤抖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皇夫低头望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可怜孩子,猛然自恍惚中惊醒,眼中闪过鲜明的痛意,左腕的血化作红蛇,一路沿着经络狠狠咬向他的心脏。
皇夫当场从椅上起身,蹲在风依云面前,抬起滴血的左手,狠狠朝着自己脸上闪了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在脸颊留下沾血的手印。
“父亲错了。”
“原谅父亲这次,好吗?”
风依云拼命点头,抖着用袖子去擦皇夫脸上的血迹,眼泪在眼里打转,只在嘴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别留我一个人……别留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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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仪当日。
“殿下,该动身了。”
风依云从被子里出来,他穿着一身白孝袍,头上系着白额带,颤巍巍踩上鞋。自那日武皇走后,他夜里噩梦不断,醒了,身子便时时发抖,此刻行走在宫中,亦是憔悴模样,两手交叉环绕,紧紧抓住两臂上的衣料,口里喃喃念道:“冷……好冷……”
说着话时,他的脸色发青,好像真的被冻到一样。
一旁的良泽看在眼中,心中叹气,取了最厚的狐皮斗篷披在风依云身上,在大氅触及身体的瞬间,风依云立刻抓住裹紧自己,发着抖,两眼看向外头。
今天天气算不得好,阴沉沉的,闷得人喘不过气,偏这样重的云盖还下起雪,一层层铺洒下来,把整个天地都堵得密不透风。
风依云裹着斗篷走出门去,一步一步迈下阶,发抖的脚踩在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得他咽喉都在泛酸水。
这天气很不好,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雪。巧极了不是么,也恰是在这个时候。
宫门口车驾早早备好,皇夫已乘入车,于风雪中静静等候。
到了车前,风依云几次迈步不成,最后由三四人搀扶着才登上车。及落座,车门合闭,车内光一下子暗了大半。
宽敞的车厢中,风依云与皇夫紧紧挨着坐,他的手紧紧抓着皇夫的手,好像这双苍白消瘦的手能给予他力量。
皇夫不发一言,用手包裹着握住孩子的手,默默给予言语之外的安慰。其宽大白袖下,左腕隐隐露出一段包扎的白纱。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薄弱温度,风依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父亲已经这样了,还要来安慰自己的情绪,自己多么没出息啊……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身子就像一把砂砾堆成的,如果不从外获取一点力量的话,马上,他就会崩散成一地沙。
车马缓缓动起,慢慢驶出皇城。
许是顾忌皇夫的身子,这一路上没有人来搅扰他们,就连车行进的速度都比旁的要慢。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比旁人都要晚。
武皇坐在内堂抬眼看向皇夫,那目光笔直而浓重,但皇夫漠然略过。
丧礼是在定安王府办的,仪式结束后,送灵入陵。
王府没了主人,又办这样仓促的大事,不知要受多少为难,平康和寒江两个人站在灵堂两侧对往来人行礼,脸色都显得消瘦憔悴。
寒江显然更糟,站在那里垂着眼,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对人行礼时也僵硬无力,两眼呆滞,或许她都不知道自己上一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平康虽然眼下乌青浓重,脸瘦得有些凹进去,可好歹比寒江强些,还能理事,因而府里现在琐事杂事都暂由他全管。
风依云与这二人眼神互问了一下,也实没什么力气说场面话,待走入堂中,他眼睛大略扫一眼,发现王府的属官好像不在。
心里生疑,风依云裹着斗篷仔细又看了一圈,发现并不是都不在,而是平日里跟着风临的柳青几个不在。人哪去了?
但他很快便没气力想了,因为哀乐开奏了。
风临未成婚,无子女,诸多仪式要由风恪风和代劳。风依云脱下斗篷,露出身上的孝服,披麻站在一旁,看着风恪面露悲伤地念着哀悼之词,他忽然觉得好讽刺。
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他的两个姐姐,都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他还记得风临离京时的样子,她脸色不大好,满脸疲惫,却隐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他对她说,旗开得胜,平安回来。
她对他说,若有吃用,只管去姐姐府中找寒江拿,不要亏了自己。
这个世上只会有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