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四时轮转,定安王死去,已有一年。
这一年里,华京发生许多大事,前朝后宫浪潮翻涌,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几方党争数年,至今时派系渐晰。虽道非常,但也寻常。只因在这华京里,争斗是永不歇场的曲目。
前朝,有木得春风青睐,扶摇而上。慕归雨身任御直巡查使,又得缙王举荐,奏准兼刑部侍郎,允参极刑复核。其身得两家青眼,后有本家资财衬佑,逢迎官场,一时风头无两。
闻人言卿得其祖母闻人慧极力护佑,得见圣颜,武皇念其状元之才,将其置入翰林。同年六月,闻人言卿因衡局之论获恩,准参考制科,以其文辞秀美,兼顾实务,获授华京京兆府司录,正七品。
同年,魏泽获荐参考制科,武皇称其行句间有浩正之气,授监察御史,正八品下。
秋,裴怀南遭人弹劾,贬两级,降为淮安下郡兵曹,仕途无起色。
子家一时受创,年初族中官员屡遭政敌弹劾刁难,幸而急转风向,与缙王结为姻亲,困境渐解。时年五月,武皇正式昭旨赐婚后,朝堂上攻讦彻底平歇。同秋,子敏文外调下州峰州刺史,时有刘氏子弟听闻,私下论及,称:“此女欲撺绩高升,必为老妇之计。”
谢家稳步如往,其族中谢燕翎经由家中运作,自镇北军转调华京虎贲军,凭功授职左城卫中郎将。只是不知为何她自调任后便不再露面,军中亦未报到,谢家言称其身有伤未愈,顺而申领病休,暂平外议。
谢燕翎至今未曾上任。
李家势头仍好,族人循规渐进,未出大错。小辈李思悟与谢家订婚多年,今年得借其势,迁入工部,未来或可入佳境。
刘氏一族仍旧春风得意,自宫中仅剩两位皇女后,朝中人望风而动,明里暗里都有所倾向,刘家声势愈大。
而缙王风恪这一年亦没有闲着,她与净王风和屡有摩擦,朝内外,其党羽对风和一派更是锋芒隐重,渐渐显出刁难的味道。
风恪终究入朝多年,暂占时利,给风和制造了不少麻烦,风和即便少年早慧,在这一年越显无忌的迫压下,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冬时,风和一反往日避亲态度,首次举荐姨母卫采绫入朝,武皇允了。
至于定安王府,半府空。
前朝明争暗斗,后宫亦不安宁。
晚秋,宫中净王风和遭人投毒,晚膳时当场吐沫昏厥。武皇闻讯赶到卫修容宫中,勃然大怒,为此处置了近乎一宫宫侍,并严斥刘昭仪监宫不力。
皇夫适时而动,借此投毒案收回六宫权柄,清碍扫异,仅用一月便于后宫立起他与刘昭仪两方鼎立的格局,且巧妙利用卫修容顺和中立的性格,将之偏拉于己方,与刘分庭礼抗。
时宫中私有传言,称刘昭仪曾在事后前往栖梧宫,怒斥皇夫算计狠毒。皇夫一笑置之。
对于此传言,皇夫亦不加压制,任人广传。后宫中郎君暗生畏惧,当月皇夫恢复问安之礼,宫中郎君尽数到场,请安恭叩,不曾有迟误。
栖梧宫人于宫中地位渐起,皇夫又请皇子风依云代掌宫中刑罚,以刘氏宫人为例,严惩三次,以儆效尤,由风依云亲自监刑。
此后宫中不敢慢待小皇子。
而对于前朝,皇夫虽没有插手政务,但对武皇提出了一个要求,为此他不惜在病体未愈之时亲往紫宸殿,只为这一句:“吾想要临儿的身后名。”
在此之前,他从没和武皇张口要过什么,这破天荒的第一次,也是为了他的小女儿。人已死了,又是皇夫的心愿,武皇没理由拒绝。她同意了这个要求,着人为定安王修了几篇美文美赋,还修了一座铭德庙,用以纪念定安王生前的功绩。
这也是武皇第一次正面地评价定安王生前的战功,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是后来北疆骚乱又起,她忙着遣将,便也顾不上继续伤怀了。
国内如此,国外亦有大事,不让清闲。
年初定安王丧毕不久,陈国便遣使来报,言称淑德君风德宜染病,七月,使臣来报重病,十二月,使臣来报皇子病逝。
武皇听闻消息,倒怅然许久,刘育昌安慰时,武皇曾有低语:“朕有些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刘育昌默然不语。
消息传入后宫,风德宜养父锦元君当夜病倒,此后卧床不起,终日以泪洗面。
侍奉时,有宫人曾听到锦元君口有怨言,言语间似乎指向圣驾。皇夫得知后,并未禀与武皇,暗自压下了。
楠安本将由朝廷派遣的新太守接管,却不料太守上任不久便坠水而亡。朝中再派,又溺毙。
议论沸时,风宝珠现身,主动上呈奏文,言讨母过,告罪于圣驾。陈国亦在此时遣使入朝,言说世女醒罪,不宜赶尽杀绝。
武皇没有兴兵再讨,她压下了沸议,以宽容为借口,暂恕了她这位亲外甥女的罪责,仍保有她郡王之位,